冬天的拉萨游客并不算多，与旺季相比少了些浮躁，多了份清净。大雪未歇，大昭寺的金顶在肃穆的洁白中显得格外耀眼。虔诚的信徒从四面八方赶来，不顾地上厚厚的积雪，坚持行着等身礼，这些修行的人，对一切情况都是接受的，没有抱怨，没有遗憾，也不担忧，也不慌张。路上没有见到有人打伞，大殿里很多僧人聚集在一起念经，声音浑厚。

冬天的阳光很淡，照在身上也是清清凉凉的。

林梓孟一连两天都坐在僧舍屋檐下看漫天大雪飘落，漫不经心地消磨着这些无所事事的空白的时刻，白盈盈的雪地晃得她有些失神。她记得这场大雪，在她遇见他的那一年，她所在的北方小城也曾有过一场这么大的雪。

那天她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那天也是这样满眼的白，她看着只觉得满心荒凉。她被误会和痛苦击中，困顿在朋友设置的泥潭中，越是徒劳无功地挣扎越是无尽地沉下去。她很冷，不知道是因为穿得太过单薄还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朋友背地里的诋毁，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麻木，在眼泪滑落的前一秒，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你怎么穿得这么少？”那时的沈关山的身形还很消瘦，但是怀抱却很暖和，少年关心的询问让林梓孟心头一热，眼泪全部滴落在沈关山胸前的围巾里。

他们背对路灯久久地站着，影子在雪地里被映得很长。

后来总有朋友打趣地问林梓孟为什么和沈关山在一起，她都羞涩地笑着，然后眼睛亮亮的问对方：“你有没有读过《杜伊诺哀歌》？里尔克说，‘万物皆沉坠，但最后有一位，将此沉坠无限柔和地握在手里。’大概他就是这样的。”

你看，从前你出现的时候没有问过我意见，你要离开我的时候，依旧没有问过我意见。

她正凄凄地想着，身旁有一个藏族老阿克走过。在经过她时她听见他低语了一句，她讶异地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脚步也没有停留。

仿佛是她的错觉。

林梓孟一直坐在那里，从午后到夜晚。她抬头望向高原的夜空，月光像一池水，将万物浸得透亮，银河唾手可得，炳如观火。

那场终于被林梓孟赶上的大雪，倒是天衣无缝地接上了那个时空，像一种终于释放的了然和遗憾。只是中间的那一大段无迹可寻，正像很多人回忆往事的时候那样。

幸运的是，那句话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备受考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