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

太阳升起，日头落下，一天天过去。生活忙着向前，它用巨大的长胳膊，一把揽过人海里的大部分人，像夹公文包一样夹着人们，大步疾走。

十一月初的成都街头，被一点阳光的温柔包裹，风还在吹，阳光抵不住寒。十字路口那儿站了一个小伙子，面色黑黄，看来像三十岁了，但眼神动作里显露无疑的局促昭示着，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件蓝色长袖上衣还算合身，不时弓起背耸肩膀的动作配合着衣服的单薄。他跺着脚打转，左手里是一叠名片大小的不知哪个商家印发的宣传卡，右手上也拿着一张。一双眼睛张望着过往行人，右手那张孤零零的纸片被不住地翻转旋动。透过巴士高高的车窗，我似乎能看到他嘴里呼出气体液化成的白雾。一个人走过，他伸出右手。那人不转头地摆摆手，他悻悻收回手，在掌心捏了捏纸片，接着转过身，抓头发的小动作尽显得他的尴尬。一对情侣提着塑料袋走过，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男生走出两步才转回头来。他愣了一愣，递出宣传卡。男生顺手接过后走了。他看着他们走开几步后又转了身，稍稍低下脑袋笑了笑——为发出一张宣传卡，完成一点工作？还是为窥见了一点别人的幸福呢？绿灯睁开眼睛，巴士被诱惑向前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右手抽过左手里的一张纸片，又抬起目光。

拥挤繁华的商业街口，一个个橱窗里的模特高挑靓丽。没人在意他，一个穿着橙色环卫服的小老头儿。他一只手就握下了不算细的竹枝笤帚把儿和半个铁桶粗制的簸箕把儿，走到垃圾桶跟前，熟练地打开垃圾桶门、拿出桶来，一手笤帚、一手簸箕，把刚扫的垃圾倒进桶里。那竹枝有些变了色，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些面已经灰黑，应该还有些细小的东西粘连在上面，簸箕更显得年头久了，同他苍黑色的起了褶的皮肤一道彰显着他工作的专注和久远。他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只微微张了嘴，显得用了点儿力气，模样像在做一件平常的事情，而事实上，对他来说，这确是一件不特别的事儿。但我看来，他现在做的并一直做着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不高贵，甚而有些卑微，但他们所为，确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他们忙着，可能仅为生计、也或许为生活，为自己、又为家人，他们是可爱的人。没人能批驳他们于社会无用。年轻有梦，但羽翼未丰，即使街头发单，我也愿让自己去成长，凭自己的力量在低空飞翔；年岁加高，但意气不老，即使天寒风吹，我还在岗位做平常的事。他们是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