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背影

梦里，抬眼，模糊深处，幽光渐弱，似一个背影，似熟悉，似陌生。五岁那年，上小学的第一天，我和你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九月初，满街的桂花沁得人醉，开过的花肆意飘散，散在新翻的泥土里，散在行人的头发上。我怯怯地打量着周遭，小手畏缩在你温暖的大手里。“去吧”你将我放开，轻轻推着我的后背，我的脚步小心地向前探，但目光却总是停在你身上，不时往回看。直到第一声铃响划破长空，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不由渐弱，我双手紧紧捏着书包背带，走向陌生的操场。你站在学校门口一直凝视着我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穿梭纷乱的人群里。十二岁那年，上小学的最后一天，蝉早就在枝头聒噪，细碎的阳光闪动着，六月盛夏的烦闷不停地在校园里回荡。我无奈地挣脱你的手，不情愿地跟你告别，不再像原来那样拥抱离开，时光让我们在各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永不相交。我转身快步走进校园，你的目光紧紧跟着我的背影，任凭你怎样努力，却怎么跟也跟不上。十五岁那年，深秋的校园一片金黄，漫天飘落的银杏叶浸透了秋的凉意。童话世界般，人来人往在这漫天金色的孤独中。依然如此，你把我送到校门口，我静静地听完你的絮叨点点头。你转身离去，黑色的大衣裹着瘦弱的身体，发帘中已有银纱点缀，萧瑟的秋风吹撒你的头发不安分地飘散着。你的脚步缓慢沉重，仿佛垂着什么重重的东西，拖着你。我的目光坚定地望着你的背影，就像当初你望着我的背影。现在却是我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十八岁这年，正如她的名字那样，我迎来了人生中最灿烂的年华。蝉声绵绵，微风徐徐，你与我一同走进了我的大学，少了任性与叛逆，我们看起来是那么美好。我们说着笑着，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容颜固然易改，但温情却不曾减少，我们之间好像不再有距离。我追着你，你等着我，我们手牵手在九月的桂香中漫步。五岁时，背影是穿越时空长河的四目对望，十二岁时，背影是山坡那端的急切盼望，十五岁时，背影是近在咫尺的咫尺天涯，十八岁时，背影是穿越人海的十指紧扣。梦醒，抬眼，阳光透过幽光，母亲的背影渐渐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