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烟霞而寂寥清冷的自剖之作

——评张爱玲《小团圆》

［摘要］《小团圆》是大名鼎鼎的才女张爱玲遗作，其出版前后也经历了不小波折。这部意识流大作将我折磨得夜不能寐，直使人脑仁儿生生地疼，就像张爱玲那股玉石俱焚的狠厉，克制着，汹涌着，却能使你落泪。非议张爱玲的门内汉门外汉太多，不论是先天的偏见还是凑热闹的嘲讽诋毁，她出生贵族，家庭冷漠，原生氛围畸形，性情带着欲拒还休的晦涩滞怠，不喜政治，只爱用笔细细描绘情爱世界，用造物者的姿态无情地操控和戏弄笔下的人物和读者，以反击这待她凉薄的人间。《小团圆》是带了祈望的，一股楚楚令人生怜爱的真实勇气，张在这本自传意识流作品中，终于肯放低姿态，平静地同读者回忆往昔。

［关键词］张爱玲；小团圆；意识流；自传；私小说

张爱玲女士是我读过最多作品的现代作家了，她的成名和代表作惊艳了世界和世纪。称她在时空两面长久不朽的女作家，可谓实至名归。张爱玲，通常的，给大众的印象，是精致而正在腐朽的赤团双凤喜毯，五彩斑斓的面子，灰灰冷冷的里子，还得是带着垢腻粘湿的，仿佛虚假的花。《小团圆》则少了很多代表作品们的野心勃勃，它几乎没有清晰的故事脉络和叙述顺序，全凭作者思维的蜻蜓点水，想到这里便写到这里，蒙太奇与意识流手法赤裸裸的。它的人物倒是一如既往的“张爱玲式”，因为盛九莉毕竟是完全的张爱玲啊!作家的伟大在刻画人物上面显露出来，明明是用一生在讽刺男女情爱的张爱玲，却终于成为了把伤痕遍布的心灵自剖给世人看的盛九莉。伟大而使人心疼。

“才子佳人小说中的男主角都中了状元，然后三妻四妾个个貌美和顺，心甘情愿同他一起生活，所以是‘大团圆’。现在这部小说里的男主角是一个汉奸，最后躲了起来，个个同他好的女人都或被休，或困于情势，或看穿了他为人，都同他分了手，结果只有一阵风光，连‘小团圆’都谈不上”。[1]这便是本书的题解。满纸烟霞的是戏文，独寂寥清冷是我的。

首先谈谈张爱玲的人生轨迹与《小团圆》的戏谑对饮。但凡对张爱玲的八卦有所兴趣的，都能知道比比是炎樱，邵之雍是胡兰成，文姬是苏青，燕山是桑弧，荀桦是柯灵等等。因为这些事情，都已经被他们讲过一遍了。

私小说浓郁的气息，追根溯源回到张的原生家庭。大众认为胡兰成（邵之雍）是重要的回忆篇章，其实在《小团圆》中占绝对篇幅的是张对童年的追忆，近乎三四。母亲出生贵族，饱受中西文化熏陶，她无法忍受丈夫张志沂吸大麻，嗜赌，养姨太太，选择离婚，去外国留学，情人无数。张爱玲对母亲黄逸梵总是拘谨，带着讨好谄媚的小心翼翼，她强烈地爱着母亲，亦怀着深刻的怨怼。这畸形的关系在《小》中表现得很淋漓。十几年来，九莉多年不忘母亲挨着她脚趾头的异样以及母女俩第一次拉手过马路时的自己触感。不可知老年的张爱玲是怀着如何心情怀念她挚爱至恨的母亲的呢？那些克制的文字的冰面下暗流涌动。还有体现在九莉发现邵之雍新欢康小姐的模样赫然就是自家母亲盼望着自己长成的模样，“雨过天青的竹布旗袍，照得雪白。”情敌居然是自己一生想要成为的样子，讽刺极了。

张爱玲怨恨的父亲和继母以虐待姐弟俩，市侩腐化的形象出场。在《小团圆》全书中，各色人物数量冗多，关系复杂肮脏，与张爱玲写的《创世纪》有异曲同工之妙趣。总之，《小团圆》九莉的人生轨迹与张的生命历程近乎一样，因为纤毫毕现的细节过于真实具体，让编造故事失去意义。老去的作家只是想把过往都记载下来，无论悲欢，也不管他有没有意义，这是张爱玲灵魂上的一回放纵，乱七八糟的结构，使人昏昏欲睡的描绘笔法，都透着自在。

张胡的纠葛是本书被大肆喧嚣过的热点，爆点。民国才女和叛国汉奸的爱情逝去后，两人姿态迥异。张爱玲选择遵守曾经的诺言，只把这份隐秘的情事埋在遗稿中，却不想被后人出版成书，倒是圆了胡兰成及其门下走狗的愿望——他有幸同张爱玲联系在一起，还是极其紧密的，这于他的名声，实在是添上烈柴。张胡所谓“倾城之恋”结局狼狈潦草，还被用来牟利谋名，真是给张女士名声抹黑。

“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得比较，若选择，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2]

这是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信件，其中竟然明晃晃地责怪张不满情绪的线路。滥情的胡兰成被张爱玲称作“无赖人”，此称呼多见于其与友人的信件中。张爱玲错爱汉奸，且汉奸亦非良人。这出悲剧永远封存于《小团圆》，在那些冷冰冰的描述里面，蕴含着一个渴望被爱人上的女人最热切，最隐秘的，欲拒还休的晦涩。

［参考文献］

［1］张爱玲著，北京出版集团公司，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2］胡兰成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