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我见过很多猫，那是最特别的一只。

偶然的一个周末，我作为义工去到小动物保护中心。保护中心其实是家收容所，建在有些偏僻的城外，工作人员是上了些年纪的叔叔阿姨们。那里收养了一些猫和几只猴子，还有许多狗——大多是被遗弃的宠物狗，且有残疾。

猫被单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中间长着棵歪七扭八的树。许是冬天，树干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不挂，倒是“挂着”许多猫。我头一次看见猫像母鸡一样窝在树上，惊讶了一瞬。我走过去，隔着铁丝网，有猫走过来——其中的一只，便是最特别的那个。

地是水泥地，很脏，粪便尿液到处是，气味也有些糟糕。我蹲在生锈的铁丝网后，看见那只猫。它从树脚下踱步过来，喵喵地叫。地面不堪，它一步走一步顿，要歪着脑袋瞧瞧哪儿干净才落脚，尾巴高高地举起，柔软地晃，像芭蕾舞者。那小心优雅的姿态，让人的心不由得紧紧一疼——猫本该是多矜贵的小家伙啊。它一走过来，我伸手去抚它，它便脑袋身子齐齐蹭过来，不住地喵喵叫唤。隔着铁丝网，距离没法再近，它有些着急，频频走动转头，热切地来回蹭，柔软的身子一刻也不离我的手。

它的毛不算亮泽，却是一身的干净；看来不瘦弱，却也不肉实。模样就是普通的黑猫样子，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清澈地灼人的眼。许是经过太多流浪，我深切地感受到它对人的依赖和对陪伴的渴望。其他的猫过来得久了，或是觉得无趣或是见没有吃食，都接二走开去，只有它依旧在我跟前，歪着头眯眼蹭我的手，或者整个身子抵着铁丝网压过来，或者趴上铁丝网伸出爪子来勾我，动作不断，喵喵的叫声直直回绕在我耳畔。它该是多渴望有人能抱抱它、带它回家啊！

得去狗舍打扫，我终起身。它见我要站起来，伸长了爪子想抓住我，叫声都变得着急。多可爱的小家伙，多应该被疼爱的小家伙。那一刻我真想抱起它，义无反顾地带它回家。可我还是个在校学生，没有能力负责它一生。

后来直到离开，我再没有去看过它。我毫不怀疑在那么多猫甚至不少黑猫之中，我能够再认出它，毕竟它是个那样惹人温柔的小家伙，但我不敢面对它，不敢忽视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而我给不了它想要的，一时的温暖不过是更多的残忍罢了。

我再没见过那样的猫，也不知它过得好不好。愿它、它们能被人温柔以待，如一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