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写

莫言《透明的红萝卜》续写

头顶的太阳依旧摇摇晃晃，明亮地刺眼。黑孩袒露出皮包骨的身子，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一方朦胧。他不停地往前走，走出了黄麻地，游荡在小河边的田坎上。

“咦？那不是黑孩吗”河对岸不远处敲石头的一个妇女抬起头

“那是黑孩啊”旁边的妇女喃喃道

“黑孩…”

“黑孩…”

田坎上的黑孩两只灰黑的耳朵动了动，眼里逐渐聚起了光，菊子姑娘温柔的声音回荡在黑孩的耳边。黑孩缓缓抬起低垂的眸，眼前是菊子姑娘柔柔的笑，土黄色的脸庞，干枯的麻花辫以及搂着她腰的小石匠。黑孩的嘴唇干裂得可怕，原本凑在一堆的干皮正渐渐地撕扯开来，没一会儿，便见了红星在唇上绽开。黑孩自从他爹离家后，不笑不哭不闹。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黑孩笑，即便在菊子姑娘面前，他也只是眼睛发亮似笑非笑。裸着身子的黑孩，不遮不挡，脏脏的身子上是黄麻地里黄土，带着不知哪儿来的刮痕，瘦弱的身子依稀可见肋骨。像一架人体研究标本

突然，这个标本向前方奔去

“他想作甚？”河对岸的妇女们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瘦弱的孩子拼命向前奔去

“黑孩~”一个接一个女人放下身旁的星点火花消失了，她们陆续站起来呆呆地看着河坎上的人

“走吧，走了就解脱了”

“都接着干吧，刘主任说了今晚要加把劲和沥青，我们赶紧打”妇女慢慢坐下，不一会儿，叮叮铛铛伴着小火星的声音慢慢传出

“黑孩~”

“黑孩~”

向前走的脚步停下了，黑孩雾朦的瞳孔光芒逐渐消退，他一个机灵，面前半步，是河水。昨晚刚下过暴雨，此时的河面已经到了田坎半米的距离，黑孩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往回跑。

跑到滞洪闸下，他奋力地攀上第七个桥墩，仔细地瞅着石缝里月季花的丝巾。他伸出满是黑煤渣混着泥土的手，试图把丝巾拉出来。但石缝似地瓜上的间隙一样紧密，黑孩的眸子里毫无波澜，手指仍坚持地向石缝里伸，尖锐的石子磨了手指表皮，石缝如一张嘴，不停地吸食他手上的血。黑孩大小腿紧紧地夹着粗粝的桥墩，一只手臂也去抱着，像只壁虎，裸露着身子。寒风疾驰而过，卷起石子碎屑狠狠地打向黑孩，但他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固执的用手抠丝巾，他发现尖锐的石子参差不齐，有短有长有粗有细，捡了一颗细长的石片，尖着指尖伸进石缝，终于他勾出了一点丝巾料子。

他怔怔地看那一点艳红，像菊子姑娘插着白色瓦片的眼睛，灰白掺着鲜红，刺眼得很。他手不禁哆嗦，紧了紧双手双脚使自己更贴近桥柱，缓缓地，他把脸贴近石缝，用干涩的嘴唇，试图抚慰那露出一点边角的丝巾，伸出舌头，像青蛙像蜥蜴一般，勾着丝巾，再用牙把它缓缓拉出来。那一抹红混着灰色的土，被衔在了嘴上，恶风吹过萝卜地吹过黄麻地吹过河面吹过丝巾，月季越发的明艳耀眼，就像菊子姑娘柔柔的笑，娇娇的嗓音，一并被风带去了远方，渐行渐远，丝巾如小船，随河水漂流，就像那发金光的透明的红萝卜一般，随着河水消失不见。

只有黑孩还攀在桥墩上，望着丝巾漂过的地方，看着红萝卜掉落的地方。眼里的星光散尽，嘴唇也干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