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赏析

《大红灯笼高高挂》这部电影是由张艺谋指导，巩俐等人主演，改编自作家苏童中篇小说《妻妾成群》，该片于1991年上映，即引起了轰动，收获众多好评。影片围绕封建礼教这一主题展开叙事话语，讲述了民国年间女大学生颂莲嫁入有钱人家陈家，几房太太之间勾心斗角，在经历了看清二太太卓云的阴险嘴脸，假怀孕被老爷封灯，丫鬟雁儿死亡，三太太梅珊被害死等等一系列事情之后，丢掉自己身上的纯真与棱角，对生活彻底失望，精神不堪重负，最后发疯，在深院中度过余生这样一个悲哀沉重，让人唏嘘的故事。

影片的取景地选在了山西晋中的乔家大院，封闭高耸的灰色砖墙，给人高大严肃的感受，人物所处在这样环境中的微小与其形成强烈的对比，可以给观众带来压抑沉重的感觉。例如颂莲第一次站在陈家大门外，管家站在高高的院墙上问来的是什么人，颂莲抬头回答，显得十分弱小，简单到只带了一个箱子，只身踏入院门，进入一个未知陌生的世界。

大红灯笼是贯穿整个影片的事物，小说中并没有如此深入连贯的描写，仅仅出现在老爷陈佐千的生日宴会上。张艺谋在拍摄时加入了这个意象，点灯、灭灯、封灯代表着老爷心意与宠爱的迁移，以及一房太太在家中的地位，仆人做事态度也会因此变化。老爷去谁的院子就点哪个院子的灯，谁院点灯了谁就有资格点菜，老爷走了便灭灯，封灯则是不再受宠了。于是有了大院里四个女人对红灯笼的追逐，每日傍晚站在院门口，期盼着管家把红灯笼抬到自己的面前，大概这是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唯一希望，是对自己地位的证明，也是期望着这红灯笼给灰暗的房间带来一丝鲜亮。张艺谋还加入了颂莲冲进丫鬟雁儿的房间里，却发现房里点满了红灯笼这个场景，为雁儿的死亡埋下伏笔，不像书中吞草纸那样让人作呕，也是对在封建社会的女性没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只是围着男人转却得不到好结局的现实情况的表现。

整个影片的主体色调是灰色和红色，房子是由灰色砖墙砌成的，走到哪里都是逃不掉的阴沉的灰，视觉上给观众带来压抑的感受。红色是红灯笼，点起来的红灯笼更加耀眼，它是整个院子里唯一不同的色彩，无论是喜还是悲，张艺谋导游都用红色来表达情感。老爷迎娶新太太进门，要点红灯笼才能更看得清新太太的美貌。太太有了身孕，不分昼夜的点红色长明灯以求长命百岁。在三太太梅珊死后的那个夜晚，她的房间同疯掉的頌莲的房间呈现的是一种深沉的极度压抑的红，像一团燃烧殆尽的火光，伴随着梅珊的唱曲，透出一股悲凉，是梅珊悲惨命运的终结，也是頌莲走向疯癫另一个悲剧的开端。

影片与小说的不同在一开始就出现了，小说中的頌莲是坐在花轿里由四个乡下轿夫抬进陈家，而在电影中，頌莲看着花轿与接亲的人走远，扬起一尘黄土，自己转身提着箱子走到了陈家大门口。这样的改动展现了頌莲作为一个女大学生对于传统的反叛，接受了丧父嫁人的命运，也不甘就此顺从于传统礼教，她乖张的性格在一开始的流露，使得頌莲在嫁进陈家之后的行事作风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还有一个反复出现的词，老规矩。頌莲初入陈家，对于很多事情不能理解，例如为什么要捶脚，为什么要每日站在大门前听招呼，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得到的回答都是，这是府上的老规矩，以及之后她犯错，丫鬟雁儿犯错，三太太梅珊犯错，问到应该怎么办时，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照着老规矩办。一个老一个规矩，陈家的传统封建展露无疑。这样一个凡事守着规矩，守着老规矩做事的封建家庭，显然是与頌莲这样接受过新思想的女大学生格格不入的，頌莲在其中不得不遵从这些规矩，心里是不自在的，也曾做出院里点灯后要将饭菜端进房里吃这种打破规矩的事情，不过最终还是被一步一步圈进了规矩里。最开始頌莲对于捶脚的不习惯，老爷点谁院灯的不在意，在知道了谁院点灯谁点菜的规矩，老爷去了三太太房里自己没有吃到菠菜豆腐的羞辱与嫉妒，丫鬟雁儿的不尊重与刺激，习惯捶脚的舒适之后，她有了改变，开始与其他的姨太太一样的使心计争宠。她采取了最笨也最快见效的办法，假装怀孕，迅速得到老爷的宠爱，没过多久便东窗事发，惨遭封灯。她自以为精明算计，却反被算计，有她涉世未深的天真与不得不在环境中改变的惋惜。

三太太梅珊从前是唱戏的，影片中也用了大量的篇幅去展现梅珊唱戏的场景和以她的唱曲作为叙事背景音乐，梅珊的唱曲每次响起都是弥漫着整个院子的。第一次是老爷留着頌莲房里，梅珊站在屋顶唱戏，第二次是老爷去了她的房间她唱戏，頌莲站在房顶听，第三次是高医生在打麻将时从唱片机里放了她的唱曲，最后一次说梅珊死后頌莲用唱片机放了她的唱曲。梅珊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屋顶唱戏，她的唱声飘荡在陈家院子的上空，是那样的空灵凄凉。老爷说，她高兴了就唱，其实我想，她不是高兴了就唱，是不高兴才唱。唱的是她的求而不得，是无法追寻的爱情，是红极一时的名旦只能生活在大宅院的无可奈何。梅珊我喜欢的一个角色，她看起来说话刻薄，善妒，做事张狂，实际上是善良的，只是用一种尖锐的外表去抵挡外界的伤害，想要活得随性，她与高医生的恋情不让我认为是一个太太的放荡与背叛，高医生是懂得她的戏的，她敢于在封建压迫的环境中迈出追求爱情的脚步，有目无章法的洒脱，这也是她沉闷生活中唯一的希望。

飞浦与頌莲的故事在影片中的呈现相较于小说，也做了大量的删减，去掉了文中繁多的对话与肉欲的描写，也减去了旁人对他们两人关系的指指点点，回归到了最单纯的感情。两人初识在屋顶，大少爷飞浦回来了，站在屋上吹箫，頌莲跟着萧声走了过去，靠在门上听着萧声，她眼里充满柔情，好像还泛着泪花，萧声仿佛勾起了她学生时光的回忆，她也曾站在教室窗口这样听过某个男生的萧声。在短暂的对话后，飞浦被母亲叫走，两人便分开了，迈出几步之后去又同时回了头，这个镜头被拉得很远很长，只有两个一左一右驻足静止的背影。

电影之于小说的的优势就在于，它可以通过色彩，声音，镜头的配合，将场景直观清晰的展现在观众眼前，比仅靠文本的想象来得更加直接，也有留白的部分，通过这种艺术的表现张力带来的感受与体验，使人物显得更加的深沉与凄凉。

故事的最后，梅珊死了，頌莲疯了，第二年老爷又迎娶了第五房太太，回想頌莲初进陈家门时，见到大太太毓如，大太太拿着佛珠，嘴里说着"罪过罪过"，好像就已经预示了这个悲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