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手》改写

……同行的医生，看内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陈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因此都对他嗤之以鼻。但“白马陈小手”所到之处，都少不了普通老百姓对他连连赞叹，那些上了年龄的老妈子，都看这个不仅手指纤细白嫩，面貌也白皙的小伙子顺眼。这不，前年卖豆腐生意火热的董家二姑娘难产时家里忙得鸡飞狗跳，后来家里人找他来稳住了局面，保住了这母子俩的性命。他满头大汗地走出来，就看见这董家老母亲眼神寓意难明，他对这事懵懂，更没多想，直到后来董家的人上来说亲，他才明白那天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原来董家有五个儿女，家里排行老四的也是个女子，正值出嫁的年龄。陈小手在普通百姓间的风评极好，很多人都喜欢他淳朴老实。几次接触下来，性情温和的董老四也相中了他，陈小手也喜欢极了这个贤惠的女子，再没过多久，俩人就名正言顺的结婚了。

去年是陈小手最幸福的一年，他的老婆争气，平安的顺产了个白胖大小子，这回没让他亲自操刀，男娃出生之前听到妻子在产房里呼痛呻吟，尽管他经历了很多屋里这种情况，当下却揪心不已。直到听老娘说母子平安后，他提到喉咙口的石头才落下。当时就冲进去看母子，抱到了儿子后，他有种奇妙的感情溢出心头，与往常亲手捧出来的带来新生命的喜悦完全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反正他的脸上都是泪水。

已有完整家庭的陈小手，依然从事着他的旧业。民风朴素，没有人说他有家庭了还做“老娘”，看和摸别人家的妻子的闲言碎语，也没男主人介意，他更觉得这与他的职业并无干系。哪里需要他，他就赶紧去哪，骑着他的白马飞奔，銮铃声叮当作响，遭受产痛的女人听到这清脆的声音，立刻就能安定下来。等顺利的接生后，男主人还高兴地给他额外的红包，他摆摆手拒接。陈小手的价格几年都一样，从未变过。只听他道一声“得罪”，然后跨上他的白走马离开。听得那马脖上的銮铃声“哗棱哗棱”作响，比先前来的时候更清脆了。

陈小手活人多矣。

今年来了联军，我们这有两支军队打起来没完没了。其中一支是孙传芳的军队。他自称“五省联军总司令”，他的部队就称为“联军”。联军有一团人驻扎在天王寺，当时团长的一个太太要生了，死活生不下来。几个老娘轮流来弄也没见出个人影儿来，团长烦躁不已，那个太太杀猪似的嚎叫，听得几个老娘心惶惶。后来团长神色迟疑了一下，叫来了陈小手。

人还未出现，白马的銮铃声先到。团长急着上前几步，白马像是不待见他一样，向后背拢了耳朵，皱鼻子露出了牙齿。团长没注意马，冲着陈小手大声说：“大人孩子都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进去吧！”

女人身上油脂太多了，人还很不老实，一直抓住陈小手大吼大叫，陈小手也耐心，面色无常给她缓解痛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孩子掏了出来。他即便累的筋疲力尽，出来也不失礼节的给团长拱拱手：“团长！恭喜你，是个男伢子，少爷！”

团长龇牙笑笑，说请他留下要一起吃酒席。陈小手推脱了几下没能拗过团长，上席后喝了两盅，团长拿出二十块大洋往他面前送，陈小手面色发难，副官也坐在旁边，他还是接下了，说：“太重了！太重了！”

再喝了些酒，陈小手便想起身告辞。团长笑着说：“我送你！”

陈小手要去寻白马，白马停在天王寺后面隐蔽的毛草堆后面，侧头像是关注着他，他对团长再次拱手：“得罪！得罪！”便要上马。陈小手背对着团长刚想踩住马镫子，只感觉到背后忽的有一阵凌厉的风声，感觉马身剧烈的一晃，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团长惨叫一声，被马后蹄甩在了对面草垛上，黑亮的东西掉在一旁。

陈小手凝神看了那物件，面色凝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身把马脖上的銮铃解了下来放到一动不动的团长旁边。就骑着马头也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此那地方后再也没有“哗棱哗棱”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