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国俗文学史——唐代的民间歌赋》
说到唐代文学,想到的是写“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的王勃,是写“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的李白,是写“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杜甫,是写“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孟浩然,是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李商隐……说唐代文学“俗”?哪能呢?
不过这个观点在我看了郑振铎先生的《中国俗文学史》之后,就被我自己推翻了。郑振铎先生说,凡不登大雅之堂,凡学士大夫所鄙夷,所不屑注意的文体都是“俗文学”。可见之前我列举的都是“已登大雅之堂”的例子,那么说“俗”,“俗”在哪呢?
首先,是概念上的问题——我们常说“唐诗宋词”,但唐代不是只有“诗”这一种文体,只是在这个大背景之下,在士人之间更为流行罢。其次,是关于“俗“的问题,”俗”指的是“通俗”,“俗文学”指的是就是民间的,大众的文学,而不是想当然的理解为“庸俗”二字。
胡适之先生说道:“中国文学史上何尝没有代表时代的文学?但我们不应向那‘古文传统史’里去寻找,应该向那旁逸斜出的‘不肖’文学里去寻。因为不肖古人,所以能代表当世。”正统文学反应的多是士人们的所见所感,在士人眼中对于市井百姓的“文学”’,是多多少少带着些许鄙夷的,再加上民间文化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奔放、粗鄙的,与士人一贯遵从的“雅”是相悖的,故使人对“俗文学”带着不屑之感。但是又有哪一种正统文学不是“俗文学”发展而来的呢?
传说白居易为了让自己写的诗人人都听得懂,每写一首诗都要给不识字的老太太念念,老太太能听懂,就留下,听不大懂的,就改到听懂为止。但实际上,白居易的诗的确还不能算通俗诗,就像郑振铎先生说“他们还不够通俗,还不敢专为民众而写,还不敢引用方言俚语入诗,还不敢抓住民众的心意和情绪来写。”顾况则敢于引用方言俗语入诗,“带水摘禾穗,夜捣具晨炊。县帖取社长,嗔怪见官迟。”其中“嗔怪”用得极好,带着些许埋怨之意,是比较世俗的词语,而这一词在士人中也几乎是不见的。
而王梵志在《家中渐渐贫》中更是直白的写出“家中渐渐贫,良由慵赖妇。……频年勤生儿,不肯收家具。”这样的诗句,将家中贫困归结于家中妇人“勤年频生儿”,又怪其“不肯收家具”,将女性的生殖器官比作家具,这种粗俗又上不了台面的俚语是万万不会出现在士人的笔下的,更不可能被上层知识分子传颂,但因其通俗的比喻,在民间又是得以广泛的流传。“富儿少男女,穷汉生一群……积代不得富,号曰‘穷汉村’。”简单的话语就指出家庭的贫富与孩子个数有很大的关系,放到几十年前的“计划生育”都依旧适用。
民间的词较之诗便要显得文雅得多,但依旧有着初期“词”的朴素。如郑振铎先生列举的《鹊踏枝》“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中将闺中思妇和“灵鹊”的以词的形式再现出来,把出纯朴妇人思念丈夫的情形便显得淋漓尽致。
此外还有“俚曲”这种文体,有《叹五更》一首、《十二时》两首,以三言、五言、七言地组织起来,格式简单易记,自然得以在民间流传,当然士大夫也是看不起这种文体的。佛教的传入与发展对这个时代也产生了十分深刻的影响,如《南宗赞》便是带着浓浓的佛教意蕴,更不说这些典籍都是出土于敦煌石室的了。
唐代的赋,在此时被利用做为游戏文章一体,在民间颇为流行,在赋中往往会包含一些机警的隐语,也是民间作品里常有的。在敦煌文库里,亦有长篇的叙事歌曲,这些有完整的也有残缺的,充分展现了唐代俗文化的繁荣,这些叙事歌曲的发展与唐传奇的产生有着必然的联系。
正是有了这些市井中的“俗文化”郁郁葱葱的发展才孕育了多姿多彩的雅文学,也给广大的市民打开了娱乐与学习的大门。唐代的俗文学对后世的发展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如戏剧、变文、唐传奇等等。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认为文学作为一个传播知识和娱乐大众的事物,就是要积极吸收各种题材、各种风格的内容,不把文学简单的做“俗”与“雅”的比较,才能真正的使文学起到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