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等待戈多》是塞缪尔·贝克特的著名荒诞派戏剧作品。《等待戈多》与传统戏剧背道而驰,没有开端,没有发展,没有高潮,没有结束,力图造成一种感觉——时间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生活始终在无休止的等待中循环往复。本文将从多个方面来分析《等待戈多》的荒诞性,以及戈多象征的是什么,等待的寓意等。
关键词:荒诞性、情节、场景、语言、等待主题
荒诞派戏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戏剧界最有影响的流派之一,兴起于法国。20世纪20年代,尤内斯库、贝克特、阿达莫夫、热内等剧作家在流行的超现实主义文学影响下,特别是在阿尔托戏剧理论影响下,打破了传统戏剧的写作手法,创作了一批从内容到形式别开生面的剧作。20世纪50年代,在巴黎戏剧舞台上上演了很多荒诞派喜剧作品,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就是典型的荒诞派戏剧代表作。荒诞派戏剧的哲学基础是存在主义,否认人类存在的意义,认为人与人根本无法沟通,世界对人类是冷酷的、不可理解的。他们对人类社会失去了信心,这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在意识形态上的反映。荒诞派剧作家拒绝象存在主义的剧作家那样,用传统的、理智的手法来反映荒诞的生活,而是用荒诞的手法直接表现荒诞的存在。
20世纪以来的两次世界大战给人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人类以往构建的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道主义世界完全崩塌,战争的痛苦与生活的虚无使人类在两次世界大战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恐慌。尼采的“上帝死了”使西方人长期以来的精神信仰土崩瓦解,整个西方思想处于绝望与荒芜之中;“黄昏感”、“末日感”笼罩西方,直接导致理性主义的崩溃;荒诞派应运而生,表现了人类在现实社会中的痛苦与无助,人类对世界彻底的绝望,人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一切都被否定,人在荒诞的世界中等待着绝望。
《等待戈多》是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品,完全区别于传统戏剧的艺术形式,脱离逻辑与主题,也不再像传统戏剧一样注重表现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等待戈多》是发生在两个黄昏的故事,背景是一棵树,一条公路,背后一片荒野,主人公是两个流浪汉,他们整日坐在树下等待一名叫戈多的人,彼此说着听不懂的话,做着奇怪的动作,毫无意义的等待着。作品所表现的是现代社会中的孤独,人和人无法交流但却一直在交流,人在虚无的世界中等待着也许是希望,也许是绝望,以及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等待戈多》从多个方面来体现了荒诞这一特点,区别于以往戏剧的表现手法,《等待戈多》没有主题,没有人物形象塑造,没有故事情节描写,语言混乱,缺乏逻辑性,以及场景离奇。
一、情节的荒诞传统的戏剧作品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具有故事情节,一些作品故事情节合乎常理,具有逻辑性,一些作品更是会按照时间顺序来表现故事情节;情节就是一个过程,是故事的发生过程。首先,《等待戈多》完全没有故事背景。作品的背景就是黄昏的一棵树下,没有多余的人物背景以及社会背景介绍,整个作品可以放在时空中的任意时间段,可以是上世纪的欧洲社会,也可以是二十一世纪的印度,而完全没有背景也给作品表现荒诞性提供了一定的空间意义;其次,《等待戈多》没有情节发展,传统的戏剧通常塑造人物的登场,而后开始主要的故事表演,而《等待戈多》则是完全的对话模式,没有逻辑,张口就来,以及两个主人公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就是该戏剧的全部情节;第一幕狄狄和戈戈在等待着戈多,遇上了准备卖掉奴隶的奴隶主波卓以及他的奴隶幸运儿,而后展开的一系列荒诞离奇的对话,最后小男孩出现告诉狄狄和戈戈戈多今天不来了,但他明天会来。第二幕树干上长出了新的树叶,似乎寓意会有新的希望,而狄狄和戈戈继续等待着戈多,波卓和幸运儿出现,但波卓却瞎了,幸运儿哑了,而后继续无聊的动作和对话,最后小男孩又出现,告诉他们戈多今天不来,但他第二天会来的,最终狄狄和戈戈准备上吊,但他们坐着没动,整场戏结束。
整部戏没有情节发展,故事冲突,人物之间的对话也显得毫无意义,内容失去了生动性与丰富性,就像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场戏,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什么也不会结束,表达的就是毫无意义,主人公之间的对话毫无意义,所有的内容毫无意义,最后等待也变得毫无意义。
而正是这样没有故事情节的戏剧使人感受到了荒诞与恐怖,没有故事,但最终读出了故事,没有恐怖的故事,但最终却感受到了末日的恐怖氛围,这正是荒诞派戏剧的意义所在。故事情节并不是作品中的情节,每一个阅读作品的人都可以把自身所处的现实社会生活作为故事背景,作品中的情节看起来脱离了逻辑,而代入了现实社会以后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合乎情理,现实社会本来就是一个不可预言,同时也不能理解的存在,而人在社会中的迷茫与无助就是作品的主题。
二、场景的荒诞场景作为作品内容发生的空间环境,是作品的第二情节,第一是故事,第二就是场景,场景,也可以作为第二重故事引导着情节的发展。传统的戏剧作品通常会先交代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主要人物,以及故事场景,很多情节需要场景来做装饰,故事里无法表现出来的内容就需要用场景来表现。而《等待戈多》则是完全没有场景这一个部分。戏剧开头是:
乡间一条路。一棵树。
黄昏。
爱斯特拉冈坐在一个低低的土墩上,想脱掉靴子。他用两手使劲拉着,直喘气。他停止拉靴子,显出精疲力竭的样子,歇了会儿,又开始拉靴子。
如前。
弗拉季米尔上。
这一部分内容就是整出戏剧的全部场景,时间是黄昏,地点是路旁的一棵树下,主人公就这样登场了,再没有多余的场景了,也没有多余的布置与装饰,全部的内容就发生在这棵树下,没有桌子,没有车,也不会下雨,有人来,有人走,细节的荒诞就体现了整体的荒诞。黄昏以及树,带来的是末日感的氛围,不多的场景则表现了无限的拓展意义;坐在树下的主人公做着无意义的动作,则体现了一种使人透不过气的沉闷感,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在这个环境里,这正是用最少的场景表达出了最多的意义。正如故事环境一样,场景也可以无限转换,失去了所有的限制,那么在任何一个时空下都可以置换出这样的场景,可以移动到任何一个现实社会里,体现的是荒诞与现实的融合,也就是荒诞的真实。而贫瘠的舞台场景也为表达荒诞性与恐怖氛围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间,这正是荒诞派戏剧的一大特点,以简单离奇的场景来表达荒诞。
三、语言的荒诞:《等待戈多》可以说是一部故事由对话代替的语言戏剧,失去了故事情节,转而由人物对话展开,整部戏剧人物随时都在说话,主人公之间的对话、狄狄和波卓的对话、戈戈和波卓的对话、狄狄和幸运儿的对话、波卓和幸运儿的对话、以及狄狄戈戈和小男孩的对话是整出戏剧的全部内容;无聊的对话、无意义的交流、互相不理解但却一直在持续的交流,正是《等待戈多》的荒诞性所在。
爱斯特拉冈:(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睡着啦!(责备地)你为什么老是不肯让我睡一会儿?
弗拉季米尔:我觉得孤独。
爱斯特拉冈:我做了个梦。
弗拉季米尔:别告诉我!
爱斯特拉冈:我梦见──
弗拉季米尔:别告诉我!
例如这里的对话,突如其来的责备以及相互之间的不理解。戈戈想要告诉狄狄他做的梦,但狄狄却严词拒绝,两人互相生闷气,难以和解。这体现的正是现实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无法交流,以及无法相互谅解,人变成了一个孤立的个体,在恐怖的社会中无助的活着。整出戏里波卓说的话也显得十分地寓意深刻。
波:(做了个宽宏大量的手势)算了,咱们甭谈这个啦。(他抖动一下绳子)起来,猪!(略停)每次他只要一摔倒,就马上睡着(抖动绳子)起来,猪!(幸运儿起身捡行李的声音。波卓抖动绳子)回来!(幸运儿后退着上)站住!(幸运儿停住脚步)转过来!(幸运儿转过身来。和蔼地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
大衣!(幸运儿放下口袋、篮子和凳,走向前去,服侍波卓穿好大衣,走回原处,拿起口袋、篮子和凳)今儿晚上的天气有点儿秋意。(波卓扣完大衣纽扣,弯腰,打量自己,挺直身子)鞭子!(幸运儿上前,弯腰,波卓从他嘴里夺过鞭子,幸运儿走回原处)不错,诸位,我不能老往前走,一点儿不跟我的同类交往。(他戴上眼镜,注视着两个同类)尽管相同之处并不多。(他摘掉眼镜)凳子!(幸运儿放下口袋和篮子,上前,打开折凳,放好,走回原处,重新拿起口袋和篮子)过来!(波卓坐下,拿鞭子柄顶住幸运儿的胸膛推了一下)回去!(幸运儿退后一步)远点儿!(幸运儿又退后一步)站住!(幸运儿止步。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
幸运儿作为波卓的奴隶,在整出戏里可能是形象较为鲜明的一个人物了,幸运儿完全失去了自由,任凭波卓的使唤,第一幕的幸运儿本就没有说话,第二幕更是直接哑巴了,从头到尾出了一连串机械的动作,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不是波卓所命令的动作,这里的波卓与幸运儿,更像是社会与人的关系。人被动地完全服务于社会,在残酷地社会里完全失去了主动性与自由,人可以有自由吗,当然可以有,但处在现实世界里的社会,人必须要在社会里生活,就得依照社会的法律和准则,人虽然处在自由世界里,但却不是一个自由的人,身边的大环境给人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束缚,而波卓,就是现实社会中不可预知的灾难,随时可以结束别人的生命,给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等待戈多》中的语言,没有任何的修辞手法,也没有任何美学意义可言,干瘪,机械化的语言使读者在另一个层面上感受到了其荒诞性。无聊、缺乏逻辑、支离破碎的语言正是贝克特所要表现的生活的单调、空虚、没有期待以及人极度焦虑的精神世界,以语言部分的荒诞来表现主题整体的荒诞。
四、等待主题戈多来了,狄狄和戈戈却死了。《等待戈多》整出戏剧的主题就是要等戈多,戈多是谁并没有介绍,而什么时候可以等到也无从而知。有人说“戈多”是上帝,等待戈多就是在等待新的希望和光明,也有人说“戈多”就是地狱,等待戈多实际上是等待死亡,等待一个已经可以知晓的结局。但我认为,“戈多”并不能够被冠以任何身份,他可以是虚无的期待,也可以是实际的人,而等待戈多,既是两位主人公在等待着希望,同时也是他们走向绝望的一个过程,所以戈多,可以是世间万物,而并不是只有狄狄和戈戈在等待戈多,所有人都在等待,有的人等待一个结果,有的人则是需要等待这一个过程,回到现实世界中,没有人可以逃离等待。
戏剧一开头,主人公就说我们在等待戈多,并且我们一定要等到他,我们要一直等着他,而后开始对话与遇见,一切结束,只剩下狄狄和戈戈时,他们又开始了等待戈多,这一切似乎就像是现实社会中人的普遍苦恼一样。人们在残酷地现实社会里苦闷的生活着,于是人们开始期待,期待一个新的明天,希望幸运会随时降临,希望未来会更加美好,这是人的普遍烦恼,但不可能无所事事的什么都不做;于是人一边在内心等待,一边又继续活着,继续学习,继续工作,继续与人进行无意义的交流活动;当夜晚来临,一切落下了帷幕,躺在床上的人类又开始思考明天会发生什么,是否明天会更美好一点,是否明天不会像今天一样无聊,这循环反复的一个过程,既是戏剧里的等待戈多,也是现实世界中的等待希望。
等待,只是人为了逃离现实世界的枯燥生活所找的一个借口。人活在社会里时常感受到虚无,于是要借助其他事物给自己一点期待,给生活增加一点趣味,于是人开始了等待,似乎只要在等待着,就不会走向灭亡,人就显得有一点价值,但这只是逃避现实的借口。戈戈和狄狄随时都在等待,但他们可以不用等待吗?当然可以,他们随时都可以不用等待,只是他们不知道干嘛,因为除了等待戈多他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不用等待了,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所以选择等待。狄狄和戈戈要上吊,但他们没有绳子,于是他们放弃了,最后他们准备走,但他们却坐着,所以等待也是地狱。倘若戈多来了,那么狄狄和戈戈也走向了毁灭,因为他们失去了期待,失去了逃避的借口,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所处的环境寻求新的改变,只要有一丝希望都可以去尝试,但很多人,绝大多数都像狄狄和戈戈一样在无所事事的虚度生活,以等待为借口欺骗自己活着,其实内心早已死去,是失去了思想的行尸走肉,接受恐怖世界的吞噬。所以在这里,等待的是地狱,是绝望,是万劫不复的黑洞。
五、结语《等待戈多》以的故事情节的缺失、离奇的场景以及毫无意义、混乱的语言塑造了一出末日荒诞戏剧,表达了人对现实世界的绝望,人和人之间无法交流,人的虚无与痛苦,存在主义的缺失,反映了战争给人带来的创伤以及时代的悲剧,也给我们提供了新的思考:
继续无意义无结果的等待,还是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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