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相认
——读东野圭吾《白夜行》有感
全部世事沦落陪衬,眼中只得身边这个人。
《白夜行》大抵是我读过最刻骨铭心而又绝望的爱情。
有人说东野圭吾是十分善于设置情节的悬疑推理大师,可在阅读过他的众多书籍后,我的直观感受,也是第一感受——他笔下的每个人物都是鲜活饱满而又极富有情感的。他的平铺直叙,那些细节到生活根源的描写,都在透过一点一滴向我们展示着他笔下每个人物的内心。一次次万恶不赦的杀戮,一步步精于算计的阴谋,它的本源,都不该是流于表面浅显的恶,而是出于那份灵魂相织的爱情。
那栋废弃的大楼,那个黑暗的通风管道,便是他们相遇的开始。
雪穗说:“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亮司便是这份光。
从他撞见父亲猥亵幼年的雪穗时,他便是那份光。他杀掉父亲,与雪穗对好口供,并将雪穗杀死其母的秘密永远深藏心底。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怨言,或是出于内疚与自责,或是年少的那份恐惧与惊慌,他的本能便是保护这个像雪一般清冷的女孩。为她铲除一切成长道路上的阻碍,为她解决所有身边潜在的危险人物。于他而言,这是爱,亦是责任。他好像是有着过于那个年纪孩童的成熟,将父亲所犯下的那份罪恶归于羁绊自己终生的感情;又好像永远是那个通风管中没有长大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方式不计一切的守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纯真。
《牡丹亭》中有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感情本就是超脱生死理性的感性产物,是一腔孤勇,是飞蛾扑火,是投入,是给予。对于亮司而言,他的生,从遇见雪穗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她的余生都可无惧的走在灰暗无望的阴影中。
而感情是双方的,本文最大的争议,也是雪穗究竟爱的是亮司还是欲望与掠夺。
文章末了,尘埃落定,最后一句便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在事件败露,亮司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雪穗人生的最后一丝光亮时,她流露的最后一份情感却是冷漠。雪穗的形象是完美的,她温柔得体,即使佯装委屈哭泣,那种情感的流露都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可在她精心勾勒的人生中,她唯一没有展现的情感便是冷漠。这句备受争议的话,恰恰印证了她对亮司的爱。在她生命中最后一丝光线被抽离开时,她的欲望,她的掠夺,她的伪装,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她没有回头,因为她无法面对这不可承受之重。即使她永远无法与亮司在阳光下牵手散步,即使她作为别人的妻子,可光是不会消失的,即使目光所及却无法触手可及,但亮司仍在黑暗中隐匿地守护着存在着。所以,当这束光消失,她能做的,她只能做的便是不去面对。
“枪虾会挖洞,住在洞里。可有个家伙却要去同住,那就是虾虎鱼。不过虾虎鱼也不白住,他会在洞口巡视,要是有外敌靠近,就摆动尾鳍通知洞里的枪虾。他们合作无间,这好像叫做互利共生。”
这是书中人物对于雪穗和亮司的关系解读。我理解共生,但无法苟同于互利。他们确实共生着,成为彼此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与希望。可感情中是没有利益可言的,他们之所以掩护伪装着彼此,只因灵魂相认,眼中只容身边人,全部世事只好沦落成陪衬。
可悲剧是既定的,黑暗中的救赎与被救赎终沦为自欺欺人的无用挣扎。上帝杀生,我们也杀生。那个废楼里被母亲卖给别人的小女孩,和那个徘徊在通风管道的小男孩,终是这场悲剧的被害者与酿成者。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他们在相互挣扎救赎中灵魂的共通,这是他们搭载上善与恶所诠释的爱情。
灵魂相认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