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如蝶

秋叶如蝶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一只翩跹飞舞的蝶，亲吻过春天柔嫩的脸颊，点过湛蓝静谧的湖水惊起层层涟漪，栖息过娇嫩花蕊，倾听他们在春风中招摇分享琐碎热闹的心事。

我将最澄澈的天空驮在轻盈自由的翅膀上，但那终究只是一个美梦而已。

睁开眼，眼前是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飒飒风声疾卷了我的身体，我听到风碎裂的声音。

我老了，双目开始昏花，双耳不复年轻时的明锐灵光，凄冷的白霜悄无声息地染上我的鬓角。早早割舍了枝头得以悉心养护的花朵，才能在这萧杀时节侥幸存活。我看着从远方不辞辛劳赶来，只为奔赴这最终盛宴的蝶群，不期然有点恍惚——他们是年轻时，明媚春光里我盈润的影子吗？是我糊涂老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影吗？

“好想——”

“好想再见你一面”

我在这摇摇欲坠的世界里苦苦呢喃。但摇摇欲坠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直到冰冷刺骨的潭水浸透我的衣衫，我才突然庆幸起我并非真正的蝴蝶。万物谁无生，谁无死。蝶翼亦有陨落之时，而我只需静静守候在这深潭边，守候在我无边眷恋的枝桠下，得到春风再起，新的我萌发出来，又能与和暖晴空下我最眷恋与深爱的那个她相视而笑。

春风依旧笑着，然而春风吹拂下归来的新生命，怎么可能是同样的我。我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死了”

“我在漫天冰雪中捡到他——大半身体被雪覆盖，又有意识般微微颤抖着。他干枯的纹路描绘出美丽的花样，我不忍见那美丽死气沉沉。我以双手触碰他，听到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美梦。”

“原来他与我期盼着同样的她。”

“不如让我来实现他无望的美梦——变成真正的蝴蝶吧。”

“然后在这盒中，在我冰冷的怀里安睡。”

他安置了他的筏子，怀抱着他已死的僵冷的躯体，坐在他至死也不愿意离开的枝头。他偶尔叹口气，呵气成霜，时不时低声倾诉几句对她的渴盼与思念。言语琐碎，似是自言自语。但他知道，他能懂。

“我们等着同样的人却终究与她永不相遇。”

“或许只有擦肩而过的你我，能交换这永恒的心事。”

后来，有冰天雪地里迷路的孩子，讲出不可思议的故事，慢慢就变成了传说。

那孩子笃定地道，她曾见过冬天和秋天并肩坐在枝头。

他们静静等待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