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黑泽明
——《罗生门》观后感
这是一部六十多年前的电影。黑白画面上的斑驳像是时间延展的痕迹,但那样质朴的表现方式,说是人性的演绎,又何尝不是兽性的还原。
故事讲述了一对夫妻在山间行走的过程中,遭遇不测的故事。故事是一起杀人案,这其中的杀人的强盗,失贞的女子,被害的武士和旁观的樵夫一共有四种说词。虽然是同一案件但这四种说辞却大相径庭。强盗说,他想要霸占那位美貌的女子,于是与她的丈夫死命搏斗,两人一番较量,自己最终英勇胜出,然后他就占有了这个女子也因此感到自足;第二位那个美丽的女子,她强调道,自己虽然在强盗的强迫下失去贞节,但是自己仍然是一个贞烈的女子,希望自己的丈夫来结束自己的屈辱,然而自己却因为悲痛而晕倒,待醒来之时,丈夫胸口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再说这个武士,借女巫之口,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见闻:他与强盗搏斗而被绑,自己的妻子却向强盗要求杀死他,不料那强盗义气徒生,问武士想要怎样处置这个恶毒的女人。强盗的行为获得了武士的原谅,但大概是失望与屈辱彻底爆发,最终,这个武士自己自杀。最后回到案发者的樵夫身上,樵夫描述道,在女子被强盗强暴后,无法选择是继续跟随丈夫还是和强盗走,于是在她的唆使下,两人开始了搏斗,或许是为了那个女子而战,亦或许是为了所谓的名誉而战,但两人剑法全无,狼狈不堪的动作却反映了对死亡的恐惧,而那把被提到的匕首也不知所踪。
故事到此,观众多多少少的也对这部影片有了了解,四种说法,但真相却只有一个。何处才是解题点呢?
我想故事的关键应该落在那个路人的那句话上“有软弱的地方就有谎言”。每一个所拼命维护的,就应该是谎言所在。强盗一直在夸耀自己的武力和人格魅力,他用武力战胜了武士,他用魅力征服了女子,就连自己在朝堂之上也依旧威风。但对比樵夫的话,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人恐怕也是“恶”名难确吧。再说那个女子,她一直在努力维持自己的贞洁形象,但对比其他三人的说辞,她口中的愧疚与无奈似乎早就向恐惧与现实妥协了吧。又说那个武士,自己说是剖腹身亡,表面上是不堪受辱,为维护自己的气节,甚至最后连强盗都尊重了他,要替他杀死那个不忠且恶毒的女人,但这样描摹出来的高大形象是否又能真真正正的受得住死亡的致命一击呢?最后再说那樵夫,这位直至最后才讲出自己看到的真相的樵夫并非完全的旁观者,而应该是最后贪于钱财,真正拿走匕首的人。
但是,有一点我和我的老师观点不同。作者芥川龙之介和导演黑泽明对于妇女的态度其实是很耐人寻味的。在樵夫的版本中,女人看清了两个人的行为,便一放平时淑雅矜持的态度,而直指两个男人的懦弱,没有胆量守护自己的女人。但令人诧异的是,在其自己的证词中,仅仅是一种软弱的、低下的,甚至是无可奈何的姿态,匍匐在朝堂之上,乞求众人的怜悯。我认为,这样的反差并非导演作者想要表达对于妇女玩弄人的感情,挑唆他人而维护自己利益的斥责。而恰恰相反,这是刻画了在战乱年代的妇女,因为社会环境而成为了男人的附庸,即使自己看透了这种人性的丑恶,也仅仅是为自己对天狂笑,最后只能以一种服软称小的态度去维护自己的利益。这种刻画可以说是作者对于妇女群体的一种另类的关注。在和平的年代,人性中的丑恶似乎被完好的包裹在制度之下,而在这样破败的年代,人性就如在放大镜下分毫毕现。
电影中人物各自的隐瞒,就像是维护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何教人放手?而人性的黑暗由此展开。罗生门下的这场案件,以最后樵夫收养了那个弃子为结局,是的,一个因为家庭生活所迫而见财起意的人最后收养了那个在襁褓中的孩子,或许是整个故事最后的转折。
如果说这部电影仅仅是痛斥了人性的丑恶,把这份丑恶表现的淋漓尽致的话,那它还不足以拿到奥斯卡。因为单一而片面的观点立场总是“过犹不及”。本片并非是一望无尽的黑暗,而是有一种在绝望与希望之间的徘徊。在片尾,那个路人听完了罗生门的故事,一笑而走之,面对那个弃子也仅仅是顺走了可以拿去换钱的贵重衣服,把那个“麻烦”留给了和尚和樵夫。为何这个路人走的如此坦然?因为他深知这世事的冷漠,在此间浸润多年的他,也不怕心中再多添一丝愧疚。而之前因为生活所迫而拿人钱财的樵夫却接过了那个孩子,这犹如潘多拉的魔盒,在盒底,躺着我们对于类自身的希望。
但这份希望仍然是模糊的,这个樵夫是否真的就此收养这个弃子呢?还是我们黑暗一点地想,这个樵夫或许像当掉匕首一样当掉这个孩子呢?这一切的答案似乎又还给了我们。黑泽明用几帧的画面向我们抛出了这个永远的问题,而我们在这此间的所作所为,皆是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于我来说,我始终愿意盲目的相信,这样的希望即使微小,但它始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