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月亮不仅仅只是月亮,它更多是承载人们感情的载体。它可以是游子思乡,可以是离人思愁,可以是苍莽磅礴,可以是孤寂忧郁,甚至可以成为文人雅客把玩的物什。在日本,情人之间说“我爱你”应该是“あいしてる”。而在中国,则应该是花前月下,共赴巫山。以此可见,中国的月亮是有多重意义的,是跟随我们的情感变化而变化的。
中国的道家认为,月亮是属于阴性的,是温润的,是柔性的。而太阳是属于阳性的,是炽烈的,是刚性的。道家认为“道”是所有规律的总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道家认为的“道”,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周易》里面讲:一阴一阳之谓道,所谓“道”是阴阳相辅相成,相互融合却又泾渭分明的。简单一点说,“道”的组成部分有两个,一个是阴,一个是阳。《吕氏春秋》有言:月也者,群阴之本也。它认为月亮是所有“阴”的本质代表,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日也者,群阳之本也。太阳是所有“阳”的本质代表。也就是说天空中的日月便是道的终极体现,那是道,是天道。月亮是“道”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天道有常,月亮也总是会有阴晴圆缺。我国的农历将每月的初一叫做朔月,每月的十五叫做望月。前者是亏极转盈,后者是盈极转亏。亏损到了极点,便又慢慢开始丰盈起来,丰盈到了极点,就像一个气球被戳破一样,又开始慢慢干瘪下去。由此,老子提出物极必反的道理,认为从来没有完美的事物,毕竟完美本身也是一种不完美。
你看月亮会有阴晴圆缺,升起落下,那也是“道”,它是循环往复,周而不殆的。所以月亮也是周而不殆的,是具有平衡性的。除去日全食等特殊现象之外,从来没有听过太阳会有阴晴圆缺吧,它只会升起落下。所以在中国古代,月亮总是能被赋予更多的意义,因为它的阴晴圆缺正好和人们心中的潮起潮落暗相呼应。苏东坡有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的悲欢离合和月的阴晴圆缺都是必定的,都是无法改变的,从古至今便是这个道理,它是经过时间验证的。其实更后面一句才是告诉我们真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是希望人们之间的情感更长久一些,远隔千里也能共赏这一轮圆月。它告诉我们,要以平常心去对待一切,去看淡分离,看透生死。而太阳总是升起落下,它其实在告诉我们要有一颗进取心,所以为什么总是白天上班,晚上休息。因为白天应该去进取,夜晚应该享受。进取心是拿的起,平常心是放的下,所以赏月不单单只是看看月亮,而是学会怎么用平常心去看待一切。
佛教自从东汉开始传入中国后,逐渐开始被中国的文化内化,形成了我国特有的佛教的体系——禅宗。禅宗的教义总是充斥着生死、功德、圆满等等,禅宗眼里最为欣赏的月亮便是没有圆的月亮。我们普通人总是把欣赏圆满的月亮奉为人生的一大乐事,然而在禅宗眼里,花未全开月未圆才是他们认为的圆满。花朵处于那种将开未开的状态,月亮处于那种将满未满的状态才是最好的,因为花朵开放之后必然是会凋零的,而月亮满圆之后必然是会逐渐缺失的,只有未完成的状态才留有空间期待,就有空间想象,这才是禅宗所谓的圆满,期待中的圆满。
佛家爱讲轮回,在他们的信仰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缘起缘灭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所有的一切有因必有果。在他们的眼里,月亮这个阴晴圆缺,忽明忽暗的东西,自然也是有轮回的。朔月亏极转盈,望月盈极转亏何尝不是在轮回?可以说这一个朔月就是在等待着下一个望月,而月亮在这圆满与缺失中不断沉浮起落,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月亮的年华是在轮回中永生的。《五灯会元》里讲“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体现出动与静的结合,亘古与瞬间的对照,当时的月亮已经不是现在的月亮,但是月亮依然是月亮,便佐证了月亮是永生的,人不是,但是人的心是。禅宗的人总是将自己置身于红尘之外,端坐于高高云端之上,俯瞰芸芸众生的千姿百态。诗僧寒山曾写下:圆满光滑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现在的人总会认为他是在说大话,但是在禅宗的教义里面,他们是希望普度众生的,寒山希望他像一轮明月照亮万物,并且将普度众生的理念传播给世人以求带大家脱离苦海。这是佛家对于月亮的理念,我即是月,月即是我,何不幻化成月,在期待中圆满,在轮回中永生。
当然,佛道的理解都代表不了大众,在认识水平普遍不高的年代,月亮总是被敬畏的,总是带有着极其浓郁的神话色彩的。很多美丽的传说都是衍生到月亮上的,更多的艺术者将它们进行加工、浓缩、锻炼,使月亮能承载的感情更多。“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里的月不是月亮,是月份,是生活,用简简单单的词句就能描绘出早期劳动人民的辛苦生活,看来月也不仅仅全是美好的东西。“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李白没去过塞北,没见过大漠上的那轮圆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那从未见过的景象的描述,波澜壮阔,浩然雄伟的景象才符合大漠的萧萧与粗犷。“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即使字里行间从来没有提到过月,但是也不妨碍我们将它完美的镶嵌进去。嫦娥偷吃长生不老药,然后就永远留在了月亮上,月亮是永生的,是消消长长的,而嫦娥却是被定格在了那一刻,是不变的,是了无生机的。
中国人对于月亮总是寄予了太多的情感,可以这么说,月亮少了我们就不是那个月亮了,我们少了月亮,就不太完整了。对于中华民族来说,月亮不仅仅是精神寄托,还是我们民族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