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北人》看乡愁
摘要:白先勇短篇小说集《台北人》,以历史沧桑为经,文化乡愁为纬,抒写沉重的人生悲歌、文化悲歌。“台北人”是白先勇笔下中的人物是解放前夕逃入台湾的大陆人。这些人有浓重的思乡情结、怀旧情感,表达了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层次思考,使当代中国文学拥有了一个具有独特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的艺术园地。
关键字:白先勇乡愁中国传统文化
乡愁,是中国文学里一个永恒的主题。自屈原宋玉始,传承千年,成为了民族情感的一部分。《台北人》是在白先勇在“文化乡愁日深”的情况下写下的,特殊的社会阶层无法摆脱的思乡情结,大多与他个人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白先勇出生于中国历史发生重大转折时期,作为国民党高级将领白崇禧的儿子,他12岁时随父从大陆溃退到台湾,亲眼目睹并经历了历史的变迁和父辈命运的变幻,人生的苍凉给予他心灵强烈的冲击。小说集名为《台北人》,但位于故事中心的并非是那些地地道道的生于斯长于斯的台北人,而是一群曾在大陆有着灿烂辉煌的青壮年历史的外来的“台北人”。“这个独特的群体是被当作逃避身为天涯沦落人而固有的乡愁病的途径,然而这病却依然是不治之症。如若是身为天涯沦落之人而产生的乡愁,则纵然是置身于建立在同胞意识基础上的社群之中,但沦落天涯的局面本身并未解消,乡愁便永远不会消失。”[1]
就作品来说,“台北人”不论身份多么惫殊,客观上都是一群被放逐者—因内战而由大陆搜海而来的,本意是哲住,实际上却一住十几、二十年仍看不见返乡的希望,有的丧权失势,有的穷愁镣倒,有的孑然一身,有的门可罗雀,有的家破人亡,有的病缠床榻.有的出家依佛,有的人院终老,有的醉生梦死,有的度日如年……总之,没有一个人乐不思蜀,倒是人人乡愁难遭。羞于此境此悄,一切日常的熙来攘往、应酬交际,诸如什么宴会、探亲访友,种种琅会的欢乐都冲不掉散场的悲凉,尤其一个个身在异乡为异客,睹物动情更是人皆难免.少有时日真正是在无优无虑的笑声中度过的。事实上,上自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虽不至以泪洗面,却常常愁眉难抒。这是《台北人》所写的生活场景,也是在台的大陆同胞实有的生存状态。白先勇曾说:“中国文学的一大特点,是对历代兴亡伤怀的追悼。从屈原的《离骚》到杜甫的《秋兴八首》,其中所表现的人世沧桑的一种苍凉感,正是中国文学的最高境界,也就是《三国演义》中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历史感,以及《红楼梦》好了歌中“古今将相之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的无常感。[2]
白先勇曾在《台北人》的卷首引录唐朝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就暗示出《台北人》的哲学主题:无论你是叱咤风云的将军,还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不管你是优雅富贵的官太太,还是丰姿绰约的舞女,你都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流年似水、人生如梦。因痴迷而死如王雄,他相信躯体纵死,灵魂却可以随海水漂流回老家,以遂其生前未了的心愿。这看起来不免虚妄,但就其身为一介目不识丁的老兵而言,其乡愁的执着不是到了令人悲悯的地步了吗?有谁还忍心以科学常识来否定他这最后的念头呢。因老病而段如王孟养,生前赫赫,死极哀荣,但他临终时还是留下一句话:“日后有机会,无论如何要把他的灵枢移回家乡去。”不言而喻,此情此心正是乡愁至死不泯的深刻写照,读之不禁令人悄然动容。年长一代的台北人的乡愁仿佛是在思念故土,实际却是将时间的乡愁附着于空间的乡愁之上的。空间的转变是被逼的,它终究可以找寻出一个责难的对象来,而时间的乡愁,即对在故土中度过的青春、成功与爱情的怀念,是永远无法排遣的,因为这一切的逝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无论何时何地都终将随着时间一同消逝,因此它才让人备感无奈、伤感与苦痛。这些年长的台北人不仅需要为这些情感寻找一个寄托的载体,更是要借一个冠冕堂皇的空间乡愁来逃避现实中的衰老、丑陋、失败与淫乱。另一个方面,对于年轻一代的台北人而言,他们较少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没有得到系统的中国文化的教育,因此他们也就不大受其束缚,他们甚至没有从父辈身上领略到古老的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与典雅优美,他们嗅到的只是腐败的气息,看到的是堕落的淫乐,触碰到的是异化的人性。他们无法对这一切产生认同,再加上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与诱惑,于是父辈所信仰的一切在他们那儿遭到怀疑、疏离、断裂乃至背叛。对于这些“台北人”来说,过去不仅寄托了他们的青春、理想,也寄托了他们对家园故国的怀念,那是他们生命的根,正如欧阳子指出:“潜流于这十四篇中的撼人心魄之失落感,则源于作者对国家兴衰、社会遽变之感慨,对面临危机的传统中国文化之乡愁,而最根本的是作者对人类生命之有限,对人类无法永葆青春、停止时间激流的万古怅恨”。[3]
余光中曾说:“白先勇是现代中国最敏感的伤心人,他的作品最具历史感。”[4]白先勇一直以冷峻的笔调抒写游子沧桑的漂泊历程和他们苍凉的心态,用人的生存形式包涵文化的生存形态,通过这些,表达他对传统文化深深的眷恋和深沉的思考。他将西方现代派的写作技巧和中国传统文学紧密结合起来,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学风格,被誉为“当代中国短篇小说中的奇才”,这也是他的小说长盛不衰的魅力所在。
强烈怀旧情感的交织,使这些台北人无法逃脱,这也是台北人思乡情结产生的原因。随着国民党反攻大陆神话的破灭,他们返归大陆的希望也粉碎了,在现实的空间指向上他们已经无法慰藉自己的思乡情感。再由于这一阶层所处的必然没落的趋势使他们不可能重现往日的辉煌,心里知道无法回归的事实,在精神层面上他们也无法安慰自己痛苦的心灵,所以这些台北人的思乡情结是没有任何希望的空虚、绝望和痛苦的情感体验。
参考文献:
[1](日)山口守.白先勇小说中的乡愁[J].华文文学,2001,(1):50-55
[2]党鸿枢:略论白先勇的美学观[J].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
[3]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M].台湾尔雅出版社,1976
[4]温斌.试论白先勇短篇小说的悲剧意识[J].郑州大学学报,1993,(6):93-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