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德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中重要的文学形象,浮士德这一形象一直在不断发展。本文着重于对歌德笔下的浮士德进行分析,探析《浮士德》背后所渗透出的人之精神。
【关键词】浮士德人之精神
浮士德首先是德国的,作为德国脍炙人口的民间故事,历来都有许多作家对这一形象进行塑造,而无疑,歌德笔下的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歌德创作《浮士德》历经60余年,为这部巨著的完成倾注了毕生的精力,其写成的过程也正是歌德本人思想发展成熟的过程。作为一部作品,他一定带有作者的个人思想倾向,但同时,也往往会有意无意的反映整个时代的精神面貌。歌德所处的时代正处于世界接连发生几次重大变革的一个时期。他于年迈时曾对爱克曼说:“我出生的时代对我是个大便利。当时发生了一系列震撼世界的大事,我活得很长,看到这类大事一直在接二连三地发生。对于七年战争,美国脱离英国独立,法国革命,整个拿破仑时代,拿破仑的覆灭以及后来的一些事件,我都是一个活着的见证人。因此我所得到的经验教训和看法,是凡是现在才出生的人都不可能得到的。他们只能从书本上学习上述那些世界大事,而那些书又是他们无法懂得的。”
在18世纪,许多西方国家尚且还依旧为传统观念的牢笼所束缚,此刻启蒙运动还正处于源源不断上升的阶段,而不久之后浪漫主义的先声便已经在德国发芽生根,再之后便是世纪之交发生的法国大革命、拿破仑帝国荣光与覆灭的时代。于这激烈的社会变革之中,人们逐渐把目光投向自身,投向主宰人们行为的精神世界。
歌德笔下的浮士德就是一位苦苦思索的“精神上的认真者”。在《浮士德》第一部的开篇,苍老的浮士德坐在自己书斋里,为自己耗费大半生精力于书斋之中而无比懊悔。在经历了漫长钻研知识的痛苦之后,他终于体会到繁琐中世纪的哲学、神学对人精神的摧残,终于明白了自己作为人所固有的欲求,他不再愿意埋头于书丛,迫切的希望再次体验人生的美好。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大自然更让他领悟到,人生的价值只有通过实践才能实现。于是他开始了永不停息的追求。在这里,歌德借浮士德之口强调了实践,以及那种永远向上、自我超越的激昂气质的重要性。这两者相互结合,渗透在《浮士德》整部诗剧之中。
离开书斋的浮士德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这一方面是说浮士德在魔鬼的帮助下再次焕发青春,一方面是指他内心重新燃起了欲望之火,更重要的是,浮士德不再依靠以往的学识,他需要重新打探这个世界,而这一过程既是新奇无比的,同时也是危险重重的。如果依着许多人的那样的“天性”,浮士德很快便会堕入欲望的深渊,万劫不复,事实上,浮士德确实曾因为玛格莉特而不顾一切,用魔鬼靡非斯托的话说“像个花花公子,巴不得什么都属于自己”。但很快,浮士德便因为他自我超越永远向上的内在特质,淡去了对玛格莉特的世俗的爱,拥有了更为崇高的追求。浮士德对爱情的放弃,并不意味着激情的丧失,相反,他只是把激情向崇高看齐。而事实上,从对爱情的追求到对政治的追求、乃至对艺术的追求,都是浮士德激情本身的不断升华的需求。歌德并没有让我们抛弃激情,对于歌德来说,激情不是一种情绪,它是源于灵魂的力量。
对浮士德而言,同靡非斯托签订契约的同时,靡非斯托便不再是一个独立于外的个体了。这个恶魔与浮士德紧紧缠绕,他既将青春带给浮士德,同时也把名为“欲望”的双刃剑交给了他。当然,这对浮士德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而对于魔鬼与上帝这双方来说,浮士德向着崇高抑或向着鄙陋前进,乃是对于整个人类之精神“高贵”与否的辩论。歌德对于人之精神的赞美正是凭借上帝之言所表达出来的。正如上帝所说:“只要他还生活在人世,我对你不加任何限制。要奋斗难免迷误差池。…….好吧,你爱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你能将他的灵魂逮住,不妨引诱他背离他的本源,领着他同走你的堕落之路。但是你得认输,如果发现: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在悲剧第一部的“城门前”中,浮士德对他的学生瓦格纳说:“我的胸中,唉!藏着两个灵魂,一个要与另一个各奔西东:一个沉溺在粗鄙的爱欲里,用吸盘把尘世紧紧地抱住;另一个却拼命想挣脱凡尘,飞升到崇高的先人的净土。”浮士德胸中的这一对矛盾其实就是人类性格中始终存在的粗鄙的欲望与崇高的道德之间的冲突。人类自身的发展就是在解决这一冲突所带来的矛盾中得到完善发展的。浮士德也让我们看到,解决这一冲突并非不具备可能,尽管浮士德直到人生的终末也未达到自我的完全升华,但正如歌德曾这样说:“浮士德身上有一种活力,使他日益高尚化和纯洁化,到临死,他就获得了上界永恒之爱的拯救。”
根据歌德的看法,万物皆是于对立与共存中不断发展的。人本身的发展也是这样一个不断升华的过程。人之精神的升华,如同从一个阶梯走上更高的阶梯。在这一过程中,人类因为自身的欲望、视野受到物质世界的限制,难免不会犯下错误。然而,人类通过积累经验,通过永不停止的实践,最终是可以从错误和过失中走出来,朝着更高的境界发展的。这就是浮士德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人生意义。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歧路不断,只因怀着这样的追求,他的灵魂依旧能获得上界的拯救。
浮士德的一生历经了知识悲剧、爱情悲剧、政治悲剧、艺术悲剧以及事业悲剧。的确,浮士德的理想总是超出他自己的实践能力,这使他成为一个悲剧人物,但是在他的悲剧里面却永远充满着鲜明的精神上的乐观。每一次失意之后他都再次燃起新的、更崇高的希望之火。也因而,怀着这样激烈的愿景,在他走上这样一条自我超越之路后,便无物真正可以阻挡他。在他所经历的每一个阶段中,他都不吝于暴露出他自身与社会现实的冲突。他的这种自强不息的创造性本身,也帮助他击败了靡非斯托为他设下的一个个陷阱,从而使他的精神获得了拯救。
作为一个泛神论者,歌德总是弥漫着一种超越时代的人文精神。《浮士德》中的上帝在作品中着墨并不多,但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可以说,他是作者的一个重要传声筒,作为超越尘世的存在,上帝具有对万事万物终极意义的“解释权”,依靠这样一个角色来传达思想观念,显然是最为容易的。在天国的序幕中,上帝曾这样说道:“人在努力时太容易松懈,很快会爱上绝对的清闲;因此我乐意造一个魔鬼,让他刺激人,与人做伴。——而你们真正的神的孩子啊,享受这生动而丰富的美吧!永恒的造化生生不息,但愿它呵护你们,用温柔的爱之藩篱。世间万象缥缥缈缈,动荡游移,坚持思考,把它们凝定在心里。”这样一个上帝相比于《圣经》中的上帝,形象有了很大的丰满,被赋予了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不再是那个惩罚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冰冷上帝形象,既有着神性,也有着人性。而正是通过上帝这个形象,歌德得以表明他对于人之精神问题的思考:“人是真正的神的孩子,人之精神十足伟大”。
大概也正是在领悟了人之追求,作者笔下人之精神的集合体:浮士德,才得以在临终前说出这样的文字来:
“我愿看见这样熙熙攘攘的一群——
在自由的土地立足的自由之民。
那时对眼前的一瞬我便可以说:
你真美啊,请停一停!
于是,我有生之年的痕迹
不会泯灭,而将世代长存。
——我怀着对崇高幸福的预感,
享受着这至神至圣的一瞬。”[1]
【参考文献】
[1]王冬尽.从精神分析角度看浮士德形象[A].沈阳师范学院报,2000
[2]朱文利.浮士德人类精神的隐喻[A].西南大学学报,2005
[3]张继云.追求理想的一曲颂歌——论浮士德形象的自我超越[A].辽宁大学学报,2000
[4]歌德.《浮士德》[M].杨武能译,2006
[1]《浮士德》.杨武能译,2006,节选于<宫中宽广的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