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水壶
——记一次一个人逛博物馆的经历
我想,如果我有一天一个人独自出行,手机也关掉,不再用来社交,那么我一点会感到到一种抽离感。这就如同少女扎起了已经变长的头发,尽管你仍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但你却能够享受到没有烦恼丝缠绕的舒爽。自然,也不在乎这仅仅是暂且的逃离。于是,我就这么提着我的水壶,摸着二号线,到了成博。
在去的路上,因为独身一人,无人交谈,当然也没有遇上什么奇遇。因此在这种状态下,仿佛我的思绪坠着轨道的轰隆声,沉到了地底。周围自然是吵闹的,但自己的思绪仿佛被身体抽了真空,所有的发声被禁锢在,在这我赖以生存的方寸之地。这样的感觉令我都感到奇妙,或许这是因为我把所有的琐碎丢在了地铁的起点,这时才想起来我自己的存在。
非常羞愧的说,这的确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坐地铁到这么远的地方。因为自己路痴属性,出门一般结伴而行,因此以至于去成博的那一天,差点找不到阿富汗展厅的出口,为了掩饰自己迷路的窘况,不得不把展厅最前面的中东地区的年代史看上了个两三遍。于是我就匆匆地去了二楼。
二楼主要是介绍先秦至南北朝时期的展品。其中被纳为馆藏精品的陶徘优俑是最令我感兴趣的,其中有一尊,是一袒胸露乳的老者,耸肩,作开怀大笑状,表情传神,憨态可掬,仿佛表演正进行到精彩之处。在这样一尊静态的泥塑上,仿佛将人带回了那个欢声笑语的世界,有说这是后世评书艺人的前身。这其中的学术考证先且不谈,但那份笑容却是逗笑者和观众的交互,那样的笑容仿佛千年没有变过,就这样直接地消融了时间的隔阂。同样的,还有在其旁边的陶俑,是在东汉出土的陶舞俑。这是一位正在起舞的女子,头戴花帽,两朵细瓣的花分别插在帽子两边,其上加以细碎的小花点缀,耳朵上别着串珠的耳坠,衬得这尊陶俑脸部表情更加娇俏。其身着长裙,一手提裙,一手甩袖,在衣料的褶皱处,勾勒着女子的好身段。转角处还有一尊饮水像,他衣衫半开,右手执瓢,左手垂在衣袖中,赤脚屈膝而坐。人物的眉眼被雕塑者一笔带过,淡淡的。但是却在嘴鼻处下重笔,咧开的嘴带着两颊微鼓,鼻头圆融透着说不出的和气,在展柜的灯光下,将游客的目光聚焦于那笑容之上。除二楼之外,三楼同样有很多的伎乐俑,以彩绘伎乐俑为主,规模之大,可以组成一支完整的宫廷乐队。在这些俑雕的神情动作之间,氤氲着一种氛围,如果一定要用一字以蔽之,那肯定是“逸”。
一直以来,都有着蜀人好逸的说法。但是这种逸仿佛还有着一些楚人的恣狂,只是在这里被沉淀下来,被辽远的时间化成了一潭水,便作了“安逸”二字。这种“逸”的氛围,是在空气中交织着的,你或许会因为一句不知道主题的成都话,或是一个来自于街边遛弯的大爷大妈的微笑,感受到一种不知名的温和。无意中触碰到“逸”像是开悟的那么一瞬间,刚刚有所想,胸内腾起一阵热气,可偏偏成都的那阵风就吹在了你的胸口,于是刚才的感觉又都消散了。其实无论是二楼的泥俑,还是三楼的彩俑,都将愉快的一面展示给世人看。但是这和强颜欢笑不同,而更多的是一种“蜀式”的乐天。人在世间,何处不坎坷?只是很多时候都化作了一句“莫得事”。而这种“逸”的生活方式和态度,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加的包容,对于每个人的个性也好,对于LGBT群体的包容也好,我们都可以看到一种来自于文化核心的包容力。成都作为一个在四川盆地里面的城市,和沿海的城市比起来,或许在外人看来,这里甚至是一个不与外界交通地方。但是正是这样一个曾经在历史上偏居一隅的地方,仿佛就如同沈从文笔下的某个小城一样,避开了一些规制对人性的束缚,而保留的对人欲自然地顺应最终在此地生根发芽。
我从博物馆回来的路上,手脚感受到一阵轻快。
于是掏出手机,买了一张《犬之岛》的票。
一张我一个人看的票。
我提着我的水壶,开始了我第一次一个人看电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