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殷浩在《世说新语》中年纪轻轻却享有盛名,受人推崇,以与桓温的几番争论,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典故,例如“咄咄怪事”、“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等,但殷浩的仕途却并不顺利,不能够正确认识自身的能力,导致了他在政治斗争中的失败,可悲可叹。
关键词:东晋名士;殷浩;世说新语;率性
正文:
殷浩,字深源。是东晋时期的名士,豫章太守、光禄勋殷羡之子,他的出身虽然比不上当时的王、谢、桓、庾等世族一般显赫,但年少便有美名,其“识度清远,尤善玄言”,与他的叔父殷融都喜好读《老子》、《易经》。
可参见《世说新语·文学》:人有问殷中军:“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将得财而梦矢秽?”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将得而梦棺尸;财本是粪土,所以将得而梦秽污。”时人以为名通。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言论,殷浩早期得到的评价非常高,甚至可以说在整个中国历史上也屈指可数。但他虽名声在外,却志向不在官场,忠实的践行着自己视财权如粪土的想法,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殷浩为官,他都推辞不肯出仕。几位将军纷纷想为他加官进爵,他也始终称病。
接近十年的隐居避世,反而让他的名声更加响亮,时人将他比作诸葛亮、管仲等名士。安西将军庾翼写信给殷浩说:“當今江东社稷安危,內委何、褚諸君,外託庾、桓數族,恐不得百年無憂,亦朝夕而弊。足下少標令名,十餘年間,位經內外,而欲潛居利貞,斯理難全。”可惜也没有请动殷浩出仕。
江夏相谢尚和长山县令王濛时常来看望殷浩,他们在明了殷浩有坚定的隐居志向后,便相顾而言说:“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当殷浩的一言一行被人尊崇到预卜江东兴亡的地步时,这样的仕途起点,已经非常人所能及了。
殷浩的人生与东晋的社会环境和政治格局有着不能分割的联系。即使他想要“隐”,也总有人千方百计的让他“出”。
永和三年,晋简文帝司马昱执掌朝政,桓温势力扩大,不服朝廷管制,令朝廷不安。司马昱为了牵制桓温,便坚决要请出殷浩,使之能与桓温抗衡。
桓温挟兵权,不理朝廷命令北伐后,为了遏制桓温,朝廷令殷浩主持北伐。东晋有过多年北伐的历史,然而之前的几次北伐都以失败告终,殷浩的北伐,虽寄托着时人的重望,但殷浩却没有完成众人的期待。仓促下的数次北伐,屡战屡败,军备粮草近乎消耗殆尽。
北伐的失败没有对当时的政治和社会环境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却是殷浩人生中一次重大的打击。
桓温与殷浩,儿时就是相识,但彼此都不服对方,桓温一向轻视殷浩,从殷浩被拉进政治中要与桓温互为制肘时,彼此就多了猜忌。见北伐失败,桓温趁此机会上书,斥责殷浩辜负重托,列举数大罪状,使殷浩成为了祸乱朝纲的罪人,在桓温的压力下,隐居十年,出仕仅仅八年的殷浩被贬谪流放,两年后就郁郁而终。
《世说新语·黜免》:“殷中军被废;在信安;终日恒书空作字;扬州吏民寻义逐之;窃视;唯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
《世说新语》中“书空”的故事,就发生在殷浩被贬谪之后,他内心虽然抑郁,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依旧谈道咏诗,即使自家亲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被流放的悲伤,只是表面再风平浪静,也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咄咄怪事”便可以理解为他从云端跌落后,暂时无法接受的心理落差。
这些痛苦压抑得久了,心态已然发生巨变,从前视名利如粪土,喜好隐居生活的殷浩已经不在了。他对于仕途多了几分执着,成了一刻不停的心魔。
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世说新语·品藻》
也许是他太过于想要重新证明自己。殷浩被贬谪后,桓温甚至对他多出几分怜悯,他写信给殷浩,请他出任尚书令,而殷浩竟然太过重视这封信,他答应后,内心过于激动,担心措辞会有纰漏,信打开又折好,反反复复,最后竟然忘了装进信封,当那封空信送到一直等待音讯的桓温面前时,桓温感觉被戏耍了,怒不可遏,从此与殷浩的关系终于完全的划上了句号。
回顾过去世人对殷浩的高评价,仿佛是殷浩人生的一个反讽。出仕前,他的名声落满历史最重的一笔,而他的一生,却只能在历史中掀起一点点的波澜,仿佛一颗巨石投落海洋,却只掀起零星的水花。
正是当年那极力劝殷浩出山,就江东社稷于危难之时的安西将军——庾翼,后来他也曾对人说殷浩:“此辈宜束之高阁;俟天下太平;然后议其任耳。”
魏晋风度纵使以豪迈潇洒而闻名,但许多放浪不羁、惊世骇俗的举动也会被冠上“名士”之称。现在看来“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这样至高无上的评价,只是一种夸张的奉承。逢迎之辞,多是客套,每每夸得人天上地下不知所云,或许是殷浩没有正确处理这些华丽的糖衣,过于认真,以至于让他对自己抱了太大的期许。
北伐失败,本是因为殷浩的行动太过幼稚,并且用人不当,除了时人对他过高的奉承之外,他相当缺乏远见,对于风险的评估不足,运气又太差,最后的失败是必然。
殷浩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倘若他坚持自我,一开始便致力于研究玄学,或许能够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可惜最后他依旧深陷政治斗争,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忽视了自己所拥有的实力,并且不能接受失败,不够理性。
殷浩也许实在无法割舍“当如苍生何”曾给自己带来的骄傲,却没有真正拥有“当如苍生何”的实力。他人的期许是对他的鼓励,他却因此给自己背上了极重的抱负。
单看“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我们免不了称赞他的自信,独立不阿,不趋附他人。可惜放到殷浩的整个人生中,却是让人感觉,他是一个志向过于高远的人,从“识度清远”到压抑本真,他的后半生活得太辛苦,于是他在执念中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终于毁灭。
参考文献:
[1]吴正东.殷浩与东晋中期政治[J].怀化学院学报,2014,(1):58-59.
[2]张晓政.殷浩的悲剧[J].月读,2018,(5):4-10.
[3][唐]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