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 ——月亮的审美意象及其带给我们的启示

[摘要]月下伫立，总有一种感伤寥落的牵挂，月影照进人心时，更是勾连起一种思念。月亮自古以来，便是文人们钟爱的审美意象。本文通过对中国诗词中月亮的审美意象进行分析，点出了“月”在诗词中的审美往往是传递出一种孤独寥落的伤感之美，它总能够放大人们心中喜怒哀愁各种情绪，给人们带来无限惆怅。除此之外，本文还简要地分析了“月”这一审美意象带给当代人的启示与思考。

[关键词]古诗词；月亮；审美意象；启示

一、放大情绪的“月”

（一）杜甫诗歌中“月”的审美意象。

戏剧的形态中，悲剧是最高的形态，原因就是有限时光中的遗憾与残缺，会在我们的心灵中激起空畅的反响，久久萦回。同样的，人生中的许多缺憾，会在它渐渐走远时变成一种感伤之美。说到这种感伤之美就不得不提到杜甫。杜甫是一个生命漂泊之感特别强烈的人。杜甫的月光是“江月光于水，高楼思杀人。天边长作客，老去一沾巾”。杜甫一直在寻觅着他的故里，寻觅着他的托付。中国文人们的寻找、安顿，其实是在寻找自然人格与社会人格的双重安顿。自然人格的安顿是故乡，社会人格的安顿是仕宦。文人们大都需要一个角色将其安顿下来，否则他们就将始终都在漂泊。如果拿杜甫和李白、苏东坡做个比较的话，我们就不难看出，李白虽然也漂泊，但他处处皆可安顿。他爱酒，一喝酒就说“但使主人能醉客，不问何处是他乡”，对他来说，能喝酒的地方就能安顿。苏东坡同样经常处于漂泊之中，但是他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跟他们比起来，杜甫少了一份豪迈，少了一份旷达。他有的是一份赤诚，一份执著。在他的执拗之中，我们始终能够感觉到他的漂泊是他的此心大患。

杜甫的漂泊之感在月色下被格外地放大。他经常看见月光映彻出了他的一生，他说自己是“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这也是他对自己人生的速写：一介腐儒，就算身在漂泊途中，也不舍思归心情，守着漫漫长夜，有明月入心，照耀着自己的孤单。月色下，他漂泊的一生被格外放大。一首《宿府》将他漂泊孤单的心境写尽，多年的漂泊，在清秋幕府井梧寒的时候，一个人审视天地，看见了“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谁好看”。这一“声”一“色”，声貌俱全。“声”是听见彻夜的清角吹寒，就好像是喃喃切切的私语，绵绵如缕，不绝于耳。“色”是看见天上的月色，月色虽然如此好，却跟他的生命没有任何关联。这美好的月色照不亮杜甫的心情，它照亮的只有悲伤。

明朗的月色也勾起了杜甫的思念之情，而这一情绪在明月之下也被格外地放大。“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是他对手足的思念。深秋时节，中秋之月分外明朗，千山万水之外都映衬在自己的心上。中秋时节，人们内心格外有一种放大的惆怅，不只是因为中秋之月分外明朗，还因为这个露凝为霜，草木摇落的萧瑟的季节。这样的季节里，人心随着落叶的纷纷扬扬走向悲凉。这样一个季节里，杜甫内心充满对手足的牵绊，又刚好看到分外明朗的月色，思念的情绪便更加浓烈了。而“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则是他对妻儿的思念。月色下，思念被无限放大，这一刻，心事与月亮相关。

（二）李煜诗歌中“月”的审美意象

明月还有另外一种触目惊心的映照，那就是照见故国。有时候明月的审美，那种寥落感伤，不是一己的悲伤，而是国家的疼痛。李煜，诗思澎湃，是一个“粗服乱头不掩天姿国色”的本色诗人，但千里江山断送在他手里，成为一代亡国之君。他那“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哀愁只有寄托在明月上。

他的愁太过沉重，不用朗月，只需一钩新月便可以照彻悲伤，一钩新月便足以将他的感伤无限放大。他在《相见欢》中写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个人无言独上西楼，看见残月如钩，心如寂寥的清秋，满满都是悲切。残月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满月了。“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一轮满月照见曾经山河，“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那山河依旧，只是江山易主了。他的这种故国之思，在明月之下，被放大得格外触目惊心。

二、恼人的“月”

月色有时也极为恼人，撵不走，躲不开。《春江花月夜》里楼上的思妇便有此感，“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女为悦己者容，然而她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月亮照着妆镜台。于是她想挡住月亮，没曾想“玉户帘中卷不去”，窗帘也挡不住月光，它还是透了进来。于是她又想，那我躲开吧，拿上洗衣盆去洗衣服，结果“捣衣砧上拂还来”，躲也躲不过，拂也拂不去，这样的月色真是恼人极了。

人心感伤悲切时，月色不合时宜地出现就十分恼人。苏东坡说道,“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间别离时，月亮却圆圆地挂在空中，实在是恼人。

豪放如李白，他笔下的月光有时也是恼人的。“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深宫之中愁深似海，月光照到的地方，遍地皆愁，到了长门殿只是“别作”一段愁而已。在宫廷这个不平等的世界里，月光照见官宦奢靡的生活，也照见身份低微的宫女们的生活，可她们只能在阴森寂冷的月色下惆怅慨叹，这样的月色不是恼人是什么。

晏殊也曾写月色恼人。“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明月怎么就不懂得人间别离有多苦，为什么它总是照在我这个屋子里。

不过，说到底，月色恼人放大的也正是一种寥落孤独感伤之美。

三、令人惆怅的“月”

明月下，总会使人生出许多情绪来，而在月下相思的，很多都是一些惆怅的思妇，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嫦娥。人人借着月光照彻自己相思的时候，嫦娥却是住在月宫里眷恋她曾经的人间。她的长生不老变成了一种折磨，她在漫漫生命历程中永远无法归来。李商隐曾有过经典的描写，“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星河渐渐暗淡，黎明将要继起的时候，才会想这一夜一夜的明月怎么会如此明亮。尽管她惆怅忏悔，无奈深入骨髓，却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这夜夜的心情就变成了惊心的明月。思妇的惆怅，有时在嫦娥这样一个美丽、无奈、永生的生命上，被格外地凝聚并且放大出来。

《古诗十九首》中也有许多写月色使人惆怅的诗句。“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皎皎明月下，一个人顾影自怜。深夜应该是安睡的，深夜里的生命应该是温馨的，但照在人心上的月亮是冷的，是清寂落寞的，这样的月光照出了人心中的孤单与悲伤，使人惆怅不已。

皎皎月光投射到人心上的温度是清寒孤冷的，所有生命中的惆怅和忧伤都被月光够勒上了清晰的细节，照亮所有美丽的眷恋。这种孤寂寥落的审美令人感伤不已，却又沉醉其中。

四、启示

明月对古人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所处的时代没有手机电脑，生活节奏也非常慢，他们有数不清的离愁别绪无处消解，所以只能“我寄愁心与明月”。但是，他们是非常深沉的，明月之下，他们对自己的生命有着更为深刻的思考，他们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他们生活愁苦却异常清醒。相比之下，我们失落了那份缠绵的感伤，失落了无奈中坚持的情怀，失落了对于清风明月的那份托付，失去了在惆怅之间内心的那点真诚。现在的一切都太过简单，我们的生活也变得浮躁不堪。

深度剖析明月的审美意象，再结合当下的一些社会现象，就不难看出它带给我们的启示。在这个日渐浮躁的世界里，不妨偶尔放慢脚步，丢开手机电脑，独坐明月下，去寻找内心深处那份宁静，去感受那份被我们丢失已久的缠绵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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