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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眷鸟 没落浮云

作者:张佩
主要内容

一双眷鸟没落浮云

——论《无念》与《Evilisapointofview》(问世)

摘要:《无念》与《Evilisapointofview》(问世)是香港歌手麦浚龙分别于2011与2016年创作的两张专辑,这两张专辑采用大胆的制作方式,麦浚龙不迎合市场而作让其在港乐中达到了新的高度。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两张专辑的填词人,都包括了林夕与周耀辉,因此专辑的歌词水准可以说相当之高。本文主要从文学与社会性的角度,来分析两位词人的作品妙处与合写这一活动中他们擦出了怎样的火花。

关键词:林夕;周耀辉;哲学思想;社会反思

引言:“一双眷鸟没落浮云”一句出自KillerSoap乐队的作品《不翼而飞》,作为本文的开头再合适不过了。林夕与周耀辉称得上是香港词坛的两大领军人物,这两次的合作必定是异常精彩。以往的学者研究林夕较多,大范围并且从文学、语言学、社会学等角度加以探讨。而本文着眼于小处,仅从两张专辑作品来分析林夕与周耀辉于其中表达的哲思。

第1章《无念》

1.1概述

《无念》是一张作词人阐释个人哲学思想的专辑,与林夕和周耀辉以往的经历的不同,这张专辑可以说不带有任何的商业性,因此这二位都可自由的“大展身手”。在如今的乐坛,这是注定不受大众关注的做法,宇文所安在《中国传统诗歌与诗学》说道:“但在供职于政府和厌世之间还存在不同态度和处境的广阔领域。诗歌只允许两者之一(入仕或出世),它忽略那片广大的中间地带,这种忽略十分清楚地表明了当权者对这类社会关系不想予以考虑。”[1]古代的诗人需要通过“隐逸”这一方式来摆脱政府的束缚。如今的乐坛也有这样的现象,歌曲是流行文化用来赚取利益的手段之一,以往林夕的词虽然也富有哲理与美感,但终究是要迎合市场的,他才借“爱情”之口传达思想。在这种大背景下麦浚龙的创作让两位词人脱离市场的枷锁,可以肆无忌惮的写自己的内心想法。正因如此,才使专辑的歌词质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整张专辑由《惊蛰》、《秋分》、《金刚圈》《彳亍》、《樱吹雪》以及《无念》这六首歌组成,其中《彳亍》乃周耀辉所作,其余全为林夕所写。就题目以及内容而言,每两首歌可分为一组,《惊蛰》《秋分》、《金刚圈》《彳亍》、《樱吹雪》《无念》如此,整张专辑可以说以“念”一字做文章,它们分别讲述的是不同的思想概念,但整体上又有着联系。

1.2《惊蛰》《秋分》

《惊蛰》、《秋分》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词人用两个时节“惊蛰”,“秋分”,在歌词中,它们分别指代了爱情的萌芽与凋零。值得玩味的是,《惊蛰》除了名词一面,还有着动词含义,拆开词名来看:“蛰”的原意为动物冬眠,惊“蛰”意为唤醒冬眠的动物,在词中是比喻受过伤害的、尘封的心灵重新被撩动爱火。《惊蛰》是难忘之念,「未想爱如蝼蚁心难藏,被世界提醒春意怒放」,蛰伏的是躁动的爱,惊醒的是浓烈的欲念。纵然是「风乾了五脏凭何说痛土掩了六腑灵欲没轻重」,但春雨一出,惊雷一闪,被掩埋的欲望也破土而出。

令人好奇的是,林夕还未写夏至的生机勃勃,就直接转至秋分的凋零。「那段盛夏灿烂过长过一声叶落短过世间一甲子如雾水不堪风沙挥霍」,对于代表生命力的夏天,仅仅以“灿烂过”来一笔带过,而之后的描述如“不堪风沙挥霍”,更是说明了美好短暂时光的易逝。秋分的来临,是万物终结的开始「如何能捱到眼睛滴水即成冰冻结血肉无能力反应」在这一刻,天地冻结,生命力降至最低,似乎世界已到尽头,无关悲喜。但林夕终究是从张爱玲的末世情绪中跳脱了出来「一圈圈相恋周期永不偏差在对象里聚散循环也罢爱又暖又冷又暖冰封了又化下季自有下个代你开花」这不是毁灭的开始,随之而来的冬至也不是毁灭的终点。这只是循环的一部分,未能顺变,如何能节哀呢?当诗人感慨万籁寂静之时,可曾想到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看破了轮回的本质,悲伤也就转而逝去。「天想我学会去顺应应心领我没有在雪上期待炭多高兴」情的萌动、热烈、消逝是生命的一部分,顺应自然,心领感悟。林夕的惊蛰秋分,真得道家的精髓,万物归一又终究会生出万物,雪等待的不是炭,而是生命的又一次绽放。

“但预言家的先天天赋信赖客观世界中真理的普遍性:对于所有寻找它的人和知道如何观察的人,真理是可见的;这是外在的洞察力和客观世界的词汇可以做到的”[2]诗歌带着它特有的世界的征兆,借由诗人敏锐的双眼与慧心,书写着这个世界的本质。这两首词看似写爱情,实则也只是披着爱情的外皮,诉说能够适于万物的真理。当我们把它放于人身上时,它代表着人类一种精神的源起,当这种精神如花般存在过,等待它的不是毁灭,而是更为高级、进步哲理的新生。人类自身,千万年来也是这样进步的。

1.3《金刚圈》《彳亍》

前文已经说过,每组歌词之间其实叙述落点是不同的,但总体上又有一个大致的联系。在此认为,《金刚圈》对应的是《惊蛰》,《彳亍》对应的是《秋分》。如同前两首一样,这一组也是由“我”这一个主观视点来进行描写的。在《金刚圈》中,从题目和结尾处林夕的直接点明,我们都知道这一首的主人公“我”是孙悟空。在以往的传统形象中,孙悟空是一个善恶分明,一心护行的善徒形象,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成佛。吴承恩让孙悟空成佛以后,孙悟空是怎样的,我们无从所知。基于这一点,后世对孙悟空这个角色做了很大的延伸。从《悟空传》中具有强烈自我意识,质疑佛祖的悟空,到《大话西游》为爱而憾的悟空,不同人对悟空这个形象做出了更为丰富的阐释。他是禁欲的代表,他是被压迫的化身。

在林夕的笔下,悟空俨然成了一个斯德哥尔摩症患者:「你的金刚圈最好箍得更紧令我的下世记得有过今生」金箍一直是悟空被束缚的根源,也是他唯一痛苦的来源,但现在,金箍变成了悟空享受快乐的来源。当悟空的痛苦由外界的肉痛转变为自身的灵痛,便已经代表了他意识的觉醒。如果说一开始悟空是灵物,那么在一众的衍生作品及林夕手里,他变成了真正的人。「嫌受伤得不够深刺青刻得更深乐意忍就忍到无憾誓要你成就我爱到不像是凡人」经历过不停的折磨后,悟空想得到的是什么?「人最初怎去享受爱最终怎会执迷到变有害」就歌词而言,悟空想要的是爱,尽管爱让他痛苦欲裂;他想要的是“你”,是这个人让他能够灵魂飞升,不只是变成人,更是“不像是凡人”。

很明显悟空与爱这一个题材只是林夕的一个借口,我们从表象深入,可以一探他在隐喻之下的哲理,关于隐喻这一点,下文会进一步分析。现在让我们把《惊蛰》与《金刚圈》联系起来,无疑,《惊蛰》表现的是爱、生命力或者某种精神的萌发与蓬勃生长,而《金刚圈》在这种映照之下,表现为接受、痛苦与不舍。林夕知道,任何一种新生力量的诞生,带来的不只是欣喜,或许还有痛苦。痛苦过后,换来的才是灵魂的飞升与真正的愉悦。「悟空哪会相信爱与痛很相衬」林夕在最后一句已经借由上帝视角肯定——爱与痛是相衬的。有爱才有痛,有痛才感觉得到爱。当我们不局限于爱情时,这一句话所要传达就是林夕心中的通往大道的一条行径了。

《彳亍》在题目之中就玩起拆字游戏。分开来是彳亍,是一个人在途中的犹豫踌躇,而合起来又是行,大道终须行也。将“行”字隔开,便是在路中空出更多幻想的空间。这首带着浪漫主义的意识流歌曲可以说并不影响林夕在《金刚圈》中所构建的通往化境之路,反而是指明了道路。周耀辉在一开始便是大手笔:「风和风之间隔了风波无数风波如你信我换过丝的衣着行入每颗心脏天和天之间隔了天荒地老天荒踏出哑的感觉行入几多个躯壳」风、天、地、山、海,无一不是宏大的自然之景,读来便顿生渺小之感。虽然这些都是人之身外物象,独立于人而存在,但周耀辉似乎并没有要刻意将词中的人与自然想分隔。

很想抱月光很想钻漩涡

可否跟我沿着甚麽边走边看藏着甚麽

方知一切故事在游荡

很想到无边搜索然後与岁月摔角

为了知生存过不生存过

很想在桂花飘下时去过看过

到这里,周耀辉似乎已有陶渊明“无我之境”的意味。如果我们不以第一人称视角去观赏,那么在词中的人物似乎早已与自然融为一体:上抚明月清心,下涌漩涡念静;一同岁月往来,静看桂花飘落。

如果说林夕从事物细节处探究出他内心所需,那么在这首词中周耀辉的大开大合让人的本性回归到最初,接受并热爱万物的华丽与沮丧。「初生的我缓慢站起彳亍走向十方」,上文已指出《彳亍》与《秋分》有所对应之处,那么这一句就是最好的点睛之笔。当事物陷于毁灭、寂静后,迎来的是新生,是彳亍地走向十方大道。当与同为一组的《金刚圈》相联系时,可以把《彳亍》的主人公看作是超脱了自身的悟空,此时的他从痛苦的欲念中涅槃重生,与万物化为一体,尽情享受世间的一切。于这个角度看,《彳亍》交由周耀辉来写,真正做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一方面是写出了悟空由痛得爱之后的大境界,另一方面又是对整张专辑“无念”主题的首次明确提起,意识流写法使得词中隐藏的无念思想更为迷人。虽然整张专辑周耀辉只操刀这一首,但他不负于自己的实力,完美地融入了这张专辑,从整体上看,只有这一首是显示出广阔意境的,这与林夕的注重细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而使得整张专辑有了更为宏阔的内涵,也很好的引领了林夕接下来直入无念主题。

1.4《樱吹雪》《无念》

兰亭序墨迹失足晋代酒意里

如目送半生履历换唐诗四句

号角吹对酒当歌正欲醉

赤壁火里我是谁明月映沟渠

《樱吹雪》的开头,林夕便接连用了些许典故。“林夕擅长运用那些脱胎自古典诗词的修辞,因为源远流长的中国诗词传统其实有很多值得借鉴的技巧,而运用这些技巧如“用典”、“精典”、“化典”使林夕的作品当中随处可见精妙的文言词汇,浅显易懂又耐人寻味。”[3]林夕在此处使用文言语句,只是为了印证这样一个主题:无论过往千秋岁月如何精彩纷呈,都只会是「我见我如无物这个境界与何人说起人情是非都拈花一笑忘记」,过往精彩历史代表的美好,“活色生香印在钞票里”代表的罪恶,在岁月的长河里终究会一逝而过。

这首词其中一句值得拿出来单独品味,那就是「樱吹雪荡谁在飞飞花入泥泥内有花气」这句意境之宏大,心胸之广阔,足以称得上这张专辑中林夕所写部分的第一词句。这一句的艺术性与“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异曲同工,它将物境的魂意升华到了极致。桑塔雅纳曾在《诗歌和宗教的阐释》中说道:“诗人的艺术主要是把足以引起激情的、互不相谋的客体进行剪辑,以增强感情的艺术。诗人能洞察事物间的真实联系,因为它带着强烈的感情详细观察过它们的基本联系。”[4]同样是在自然景物中加入了浓烈的感情,樱飞雪落究竟谁是谁已然无法辨别,而当雪落入土地时,带去了湿润;樱花坠落后,使得泥土也有些芬芳。这一境界的魅力之处在于它需要你同时用两个感官去领悟这种美,一是花雪交错时的动态美感,二是整个空间被香味所弥漫的实景是静而心为动之感,心动过后,即花香浸入泥土抑或消散之后,剩下的又是一片虚无,本心又会归于平静。

“通过对世界的特殊的体验,诗人可察知其内在秩序:即其“理”。这不是一种比喻性的真理,而是一种只有通过其经验性的表现才能获知的内在真实性。这是文学的第二种功能”[5]林夕正是通过心中所创造意境的这一特殊体验,才将其付诸笔尖,把美好与无念的概念完美地隐匿于一句之中。

我见我如无物这个境界与何人说起

谁才是我都拈花一笑忘记

说白了雪花非花像樱花非雪作弄人

不用怕入了神没有人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尘

整首诗哲思,都集中在此段。“我”观赏樱吹雪后,似乎也随着刚才的一切消逝了,我是花吗?不。我是雪吗?不。我已经是这天地间万物的一部分,不再区分人与景了。雪花非花,樱花非雪,万物都只是万物,就像刚才的美幻没有发生过。没有动的不只是景,更有心。因此林夕写道「不用怕入了神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尘」佛家有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林夕的境界已经达到了这个高度,他在此词中只字未提禅意却处处透着明暗交替的佛理。如果说周耀辉在《彳亍》的神游太虚已是梦幻,那么林夕的《樱吹雪》已臻至梦境之后的清明,似乎不再有任何杂念,独守内心一方寂静。

最后一首《无念》,显然是整张专辑的收尾之作。最先吸引人的自然是它独特的编曲,不同于之前五首中规中矩的编曲,《无念》采用了心跳声、医学仪器的声音作为整首歌的鼓点,在副歌部分更有断断续续的电音与交响乐来表达嘈杂的氛围。要表达无念,用以衬托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乐曲,而在结尾处,更是用一段连续的、代表着心跳停止的声音,来表示真正的无念,不得不赞叹麦浚龙与编曲人的鬼才。除了曲的部分,词的立意承接前文,但又有新的突破点,由于这首词的特殊性,下将全词放至文中进行分析:

原无甚麽值得听但耳根怕静

尤其静得心跳有声

如无甚麽值得映为要心镇定

蜃楼海市安慰眼睛

连场电光幻影落花流水拼命驰骋

一熄灯一切被纪念一开灯一切是妄念

飘过这悬念填补那个悬念

一呼吸一脸是爱念一思想一脑是怨念

释放了残念留空了有何念不可念

无尘亦不断打扫让气息颤动

犹如密室牵挂猛风

无人在脑内打扰没有轻与重

犹如纸鹞恐惧太空

静坐净得无纵剩低自己却又惶恐

一熄灯一切被纪念一开灯一切是妄念

飘过这悬念填补那个悬念

一呼吸一脸是爱念一思想一脑是怨念

挑战过邪念谁给我正念

一出世便入世纸一片给点染哪里有素脸

一熄灯一切被纪念一开灯一切是妄念

一刹那怀念无一刹那无念

一呼吸千百度意念

一转身转眼又转念

释放了残念还可以有何念可不念

这首词是对《樱吹雪》作了更进一步的阐释,林夕开始真正从佛学角度说无念。「原无甚麽值得听但耳根怕静尤其静得心跳有声」就算万物寂静,心不受外物干扰,但耳根却怕清静,听不得万物,却还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一句对于《樱吹雪》来说可以说是破后而立了,是对其表达不够圆满的否定,也是预示着要对“无念”概念的范围做一个重新的界定。在此处,一次呼吸、一个念头都已经是爱与怨的纠缠,静坐却又惶恐,出世已是入世,这样看来,世上还何来的无念?因此,如果说《樱吹雪》是从外物角度浅释何为无念,不理会外物,与万物融为一体便是无念吗?所谓的融于万物真能无念吗?显然不是。《樱吹雪》立于万物以致无念是不完全的,你还有自身,就算你成了万物,你还是你自身。“无念”一词的答案,还要回归自身寻找。“开灯”是一行禅师的修习正念偈,光明喻指“正念”。而对立面“失念”则是黑暗,正是执着于过往的虚无幻影,“一熄灯一切被纪念”,“一开灯”才发现“一切是妄念”。无念难得,林夕才说明明“无尘”,但却又“不断打扫”;明明静坐却惶恐,这种不静,即是妄念。未能看清自己,未能专注与当下,仍是妄念。“佛教术语中有一词为“执相”,即对事物表之于外想象于心的相状固执而不离的妄情。佛教六祖相之一有执取相,谓对苦乐等境,不了为虚妄不实,深生取着之念,而生起之烦恼。”[6]正因有此残念,才起烦恼。因此忘却残念,放能真正无念。

与《樱吹雪》作为一组来说,它们从外物与更进一步的内心角度阐释了什么是无念。一句“可不念”,林夕将自己的佛学思想阐述至了极致。

1.5小结

《无念》作为林夕个人与周耀辉“友情参与”的哲理大作,其深意由于本人能力有限而难以完全发掘。因此在叙述完全部歌曲之后,在此从以下几个方面做一个小结:

1.5.1诗的语言

不同于以往林夕带有极深的爱情意味与现实意味的歌词,《无念》是他用来阐述个人哲思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脱离市场的这一要素决定了专辑的曲高和寡。因此,除去歌词这一形式外衣,整张专辑的词作更像是诗集。“歌词语体的语言不能只是有意义而必须还有超乎语义之上的艺术意味,语言艺术的内在矛盾决定了它必须是语言而又不能仅仅是语言。”[7]它不仅仅是语言,而是语言的艺术了。在我们的传统印象中,诗歌语言总是优美的,“诗人的基本任务就是要以诗的方式激发人类的想象力,避免或抵制人类想象力的贫乏与枯竭,丰富人类的内在的心灵并借此维护人类心灵与精神的生机。”[8]专辑的任何一首歌,都是充满想象与联想的,这也决定了词中所蕴含的张力。所有的歌都是以“我”的主观视角进行,让听众在听曲之时更以自我意识去替代曲中“我”这个人物,是“我”在惊蛰,“我”在秋分,“我”被金刚圈箍着,更是“我”在神游太虚。也正因此,这样的语言能更让读者以自我思考来感受其中哲理。“艺术联想是一物到另一物的心理过程,在这一心理活动的过程之中营造出典型环境,将内心中的观念和对事物的观感提升到新的阶层。”[9]读者在歌曲意象的不断跳跃中,产生出属于自己的联想,从而对歌词的理念剖析出属于自己的见解。

1.5.2隐喻与意识流

赵秀凤在《意识的隐喻表征和合成》一文中指出:“隐喻的作用在于将理性思考和想象结合起来,人们一旦离开了具体的实际经验,开始谈论抽象概念和感情,隐喻理解就成了常规。”[10]隐喻不如说就是一种对其他事物的思考行为,无论是《惊蛰》还是《秋分》等词,林夕与周耀辉都借由“我”这一个概念来表述承受的主体,而由惊蛰、秋分、金刚圈等实物来表示某一思想或精神对“我”的影响,借由这些实物,读者也更易理解词人所要表达的哲理究竟是什么,因为直接受体变成了读者本人。二人通过对同一事物特性的反复解剖、描述,达到一种审美的角度。这种反复描写,并不是毫无联系的,而是相互接连构成整体,我们于一个个言词碎片中,察觉出事理的本质,而这也正是意识流的特征之一。专辑的所以词几乎都可以说是意识流的,这样的好处是什么呢?“意识流理论的本质就是哲学的体现:万事万物,瞬息万变,人的意识流动永不停止且不可逆,正如奔腾向前、连续变化不可倒流的河流。意识流的歌词语言摹拟的不仅是凡人都有的情感意识,也摹拟出了普遍存在于客观世界的时空轮回意识流。”[11]不仅仅是一首歌词,整张专辑的词都因为这种意识流的写作方式而联系到了一起,不同于故事情节的连贯性,意识流给读者带来的是思想的连贯性,而这也正是林夕与周耀辉预期达到的效果。同时,意识流的描写使得歌词语言更像诗歌,我们知道由小说或散文表达哲理与用诗歌来表达哲理是完全不同的效果,这可以使得歌词美感与哲理并重,它让读者忽略掉歌词本身的跳跃性,从而心领神悟歌词的语境。

1.5.3说道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写道:“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12]林夕与周耀辉以词入道,如上段所说,文中有德,饱含天地,心受天地而入自然之道,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词风”,此处的“风”可以是诗经中的“风”,指一个人的伦理力量以及他带来的影响,风使得众生都可以如草般向他们弯折。两位词人以自身为媒,以神思问天,带着一颗纯净的“天地之心”,在整个宇宙中发挥着人类特有的“心”的作用和,参悟着宇宙间的真理。

第2章《问世》

2.1概述

如果说《无念》中二人的合作是“小试牛刀”,那么《问世》这张专辑则足以称得上是“大刀阔斧”了。先是一个简短的故事梗概:故事背景设定于清朝戊戌政变时期,男主角刽子手砍首谭嗣同后出家落发,变为和尚。另一面,一名雏妓在青楼将自己的初夜交给了陌生客人,痛苦不堪,直到遇到了一位女客人方知性事的快乐,在她激进的追求快乐的过程中,却发现所谓的快乐都只不过片刻,最终选择削发为尼。和尚尼姑偶遇,两人竟都六根未净,进而结合,感受到了爱情真正的滋味。而此时世俗却来打压他们,和尚被处死,尼姑发现自己已怀孕,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专辑的最后一曲《结》别出心裁,不再叙述和尚尼姑间的故事,而以精子与卵子的对话来进行整个故事的反思。整张专辑包括:《刽子手最后一夜》《初开》《呻吟》《发落无声》《如发》《清静》《如来像去》《你前来我过去》《不了》《孽》《结》十一首歌。

2.2合写的力量与其连贯性

整个故事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主角,而根据这一设定,麦浚龙的决定也不同于以往惯例让两位词人一人写一首,而是分配好角色,经由考虑,由林夕写男性角色,周耀辉写女性角色。林夕认为,自己平时多接触佛理,因此对和尚一角更感兴趣,而周耀辉对于从小处着手则更为擅长,甚至于写一丝毛发他也能得心应手,大致的叙述视角落点就此敲定。在访谈中关于合写的感受周耀辉提到,一般情况由于作者想法的不同以及商业性的要求,合写会削弱作品的力量,写作更多的是属于个人的活动。尽管如此,他对这次合作仍然是表示满意的。而林夕则认为合写带来的力量是他无法控制的,他对此有一种恐惧感。并且有一点他是赞同周耀辉的:写作是个人的东西,合写如何完美的达到思想的共通?由于想法太抽象,连自己都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又如何告诉合写的那个人呢?

就是怀揣着这样忐忑的心理,二人开始了合作。根据平常印象,我们会以为是林夕写完一首,周耀辉看了来续写第二首,之后再由林夕接力。而实际情况却是二人无暇顾及对方,除了偶尔交流一下看法,其余都是自己写自己的,完全不知对方的进度,直到最后需要林夕来结束时,才需要看周耀辉的词以决定如何收尾。二人在访谈中都不由自主地提到:写词时表面和谐,背面却是“各怀鬼胎”,生怕被对方超越。从决定开始到完成时,两位词人的心理状态决定了这张专辑的高度:①写作过程中对于对方的进度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让词人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而不受他人思想的干扰;在《发落无声》与《如发》中,两位词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头发”这一事物,来体现人物的经历与心理变化,虽然和尚与尼姑都很容易让人联想至这一点,但他们的共同选择却还是让人感叹奇妙。虽为分写,但却心有灵犀,有其共通之处,着实是创作过程中的一大乐趣。②两位词人暗中较劲的小心思,不由地教人大呼可爱,也体现两位词人都想以最好的状态来完成这张专辑,两位本已实力强盛的词人都各自铆足了劲鼎力相助,麦浚龙此张专辑在港乐中足以伫立顶峰。

此外,虽为合写,但故事情节与人物心理的连贯性仍是完美。“连贯存在于语篇的底层结构之中,指的是上下文之间的语义逻辑上的关联性,连贯的主旨在于建构完整的话语,明朗地表现一个中心思想,因此它所追求的是中心思想的鲜明性、话语的组织性和篇章的完整性,林夕歌词贯穿语篇的主要特点是通过核心主旨在语篇当中的不同程度的复现来实现主题的表达。”[13]整张故事中,林夕除了负责男性角色的心理叙述之外,讲述故事也是他的责任,因此可以看到故事性较强的词都是由林夕写的;而周耀辉则主要采用意识流手法,逐步展现从雏妓到尼姑的心路历程。每一篇歌词都不断地重复主题,又适当地引领情节发展,因此《问世》不同于《无念》的地方在于:它所要表达的思想更为直接并且连贯性更强,由于其富有小说般的故事性,使得它更偏向于一个整体。

2.3歌词分析

《刽子手最后一夜》作为开篇之作,不仅简要介绍了故事源起,更是深刻地刻画了刽子手这样一个角色。首先是叙述视点的问题,由麦浚龙提出“刽子手”这一概念。当我们对斩首这一活动进行想象时,视线落点永远是被斩首者,刽子手只能站在一旁,一刀落下便无人关注。而麦浚龙恰恰别出心裁地选择了要来分析不入流角色的心理,不得不说极为大胆。在这样一个无人关注的小人物身上,麦浚龙与两位词人确立了一个崇高的主题:回归人性。而这样一个主题的呈现与人物选择,林夕自己也说过,一定是要在清朝发生的。

刽子手不理替何人何事出手

不顾今生未及轮回仍如猪狗

不过为过活要

面对像我活过的命

如罪如泪被抹走

见惯梦中闪过喊冤的野狗

听惯未知生也怕死的拍手

听说戊戌惊变你本可以走

你仰首我颤抖

不同于其他刽子手仅仅把斩首作为工作,男主角已经从这个活动中感到愧疚,开始怀疑生命的意义,甚至什么是快乐和爱情,这是男主角自我意识觉醒的第一步。从无情的审判者迸发出人性光辉的这一转折点需要的因素,林夕选择了谭嗣同这一历史人物,「听说戊戌惊变你本可以走」谭嗣同死前的傲骨与刚毅在历史上警醒世人,而在故事中也惊醒了刽子手的人性。此外“菜市口”体现出林夕在场景设置的巧妙:人群与刽子手的高低位对比;环境嘈杂与刽子手内心欲静的对比,在加上谭嗣同这一要素的重要性,使得“愧疚”情绪的张力在刽子手的心里表现得极大。通过环境与心理的细致描写,林夕终于让刽子手这样一个小人物经历过艰难的心理斗争,选择出家。

接下来的《初开》《呻吟》连在一起,两首短词却已将雏妓内心的风起云涌描写至极致。

我在裂开裂开混沌将裂开

愿肉身开花结果

我在裂开裂开瞬间一切被敞开

换来什么换来什么

在接任女性角色之后,周耀辉的担忧是自己拥有的是男性的身体,而“雏妓”一想就是和女性身体、欲望有关的词汇,他能否写好从雏妓到尼姑的历程,能否将这种不属于男性的感观欲望表达出来,有没有勇气去跨越性别来写属于女性的歌词,从而表达女性在这种情况下的自由和自主,对于周耀辉自身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初开》全文似乎是以隐晦之语写性,也就是少女初次接客被破处时的情景。但其实与《呻吟》作为对比,《初开》着重于“少女”一词,周耀辉说过此曲并非直接写初夜,而是极力描绘雏妓对于即将到来的房事的想象,她担忧的是在此之前肉身如何“被用”。现实与想象的重合,肉身第一次带来的痛苦,是雏妓一开始最为迷茫的地方,「即将一生一世为奴或释放」她对于自己的命运开始担忧,初开过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一无所知。因此,周耀辉引入“混沌”来提出《初开》中包含的天地概念。天地混沌初开之时,一片虚无,这也正符合刚经受痛苦的雏妓心理;而初开又表示着万物的开始,它是一种从无到有的突破,代表着雏妓自我意识的第一次觉醒。其次有一点值得提起的是,刽子手这一人物有其时代限制,但雏妓是没有时代限制的,因此整张专辑的主题要素之一:对束缚、对时代的冲破,周耀辉将这一责任放在了雏妓身上。

《呻吟》承接上篇,着眼于“女人”一词,继续对雏妓的心理进行探讨。接待女客之后,雏妓感受到属于性这件事的真正快乐,因此即便是一名妓女,周耀辉仍给予她完整的个体人权,一句「我想呻吟」,将强烈的欲望经由文字表达出来,让读者感受着雏妓的极其愉悦以及小心翼翼地喊出自己愿望时的罪恶感与诱人情态。这一事件标志着雏妓对自我身体意识的成熟:以往身体都是被男性使用,而如今雏妓开始思考,是否我也可以去使用我的身体,我也能够去寻找真正的快乐?这对于她来说是另一层面的“初开”,既然是初开,那就应该没什么道德包袱,而是享受着纯粹意义上的快乐。对身体意识的进步与寻找自我的性乐趣,是雏妓日后选择进入尼姑庵的重要原因。

《发落无声》与《如发》作为一对,分别讲述了刽子手和雏妓的削发过程,而削发这一举动的含义对于二人来说也是不相同的。《发落无声》中,「用剃刀真比屠刀干净吗」「贸然毅然顿然堕进袈裟」一句疑问,一句陈述,把刽子手的疑惑与欲求逃避之间的矛盾渲染开来,而「佛门窄吗」是最为点睛的一句,满手血腥的他充满了疑惑与杂念,这也注定他不能真正遁入空门,他以为落发可以连人正常的本能、基本的欲望都清理掉,未免太容易了。除了叙述杂念未清之外,这一首词也为接下来和雏妓相遇的情节埋下伏笔。《如发》所写同样的削发一事,但雏妓的心理却比和尚要复杂得多。

前身铺于每次事后

众生归于一些渗透

如汗弯弯弯到双脚之间

暗暗生出幼嫩的黑

浓浓密密

像万句某异国的说话

沾湿过最后为蒸发

能填尽万个里海

未能填尽我空白

周耀辉写削发不只是削发,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阴毛的生长。因此,雏妓为什么要落发成为一个需要说清的点。刽子手因为愧疚而落发以寻求忘却,而雏妓却是因为她对快乐的寻找出现了困惑而选择削发为尼。头发的脱落是新生活的开始,阴毛的生长却标志着她开始带有成熟女性的特征并加以思考:这世上所有的快乐都是在极狭的缝隙中存在的,并且转瞬即逝。她已发觉性事的快乐不过转瞬一逝,如此,作为一个个体生命又该如何使生命意义得到满足呢?因此,阴毛的生长,其实是她个人思想的成长,雏妓削发目的并不是要成为尼姑无念无求,而是从主观意识上宣誓自己要开始新的生活,这是她作为意识个体的第二次自我选择,与《呻吟》相比更为进步,因为她认识到:人生的快乐不只存在于高潮的那几秒钟。这一观念的推动了她与和尚的相遇,演化出纯粹的爱情,完成她个人的成长蜕变。

《清静》与《如来像去》写的都是他们在佛门内心有杂念、不得清静,甚至野合犯下世俗中的罪孽,主要起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因此本文暂且不论。接下来的《你前来我过去》暂且放下故事性,转为抒情,虽只有“我”一口说话,但却可以看作是二人互相倾诉之作,与整张专辑的悲哀黑暗气氛相比,这首词显得极为浪漫。而对于极具悲剧意识的林夕来说,这样一首浪漫的词显然颠覆了他的传统,也对整个故事的收尾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看血肉平贱像蚂蚁/为何难自制/迷恋生命像春泥/怀疑慈眉善目能喂饱/空虚的口胃/饥渴才聊以自慰/到我看见了你/似看到安稳的宿命脱轨/不需智慧/不只欢慰/不只得这副身世/当你前来/竟感慨喜欢你比生与死应该/命苦的信徒/得到悔改/你令我发觉我可爱/因你存在/竟相信今天我这个人没过去/活过来/麻木的我/也可以畅游烦恼海/像伤口与药谈恋爱/我努力埋没上半世/提防皮肉污秽/惶恐因为易执迷/怀疑人皮面具能满足/抚摸这手艺/请你来重写真谛/你叫我看见你/似看透得到的且慢放低/一心敬畏/一生欣慰/一起改写了身世/当你前来/竟感慨喜欢你比生与死应该/命苦的信徒/得到悔改/你令我发觉我可爱/因你存在/竟相信今天我这个人没过去/活过来/麻木的我/也可以畅游烦恼海/让身躯与灵魂相爱/生死老病如轮回/轮回前悟透空是你色是你/你割据我脑袋/我爱你如像咒语/咒语靠结合拆开/因你前来/这结果比那悲欢离合精彩/灭苦的信徒/不必悔改/啊因有期待/初镜中花全盛开/水里月确实存在/忘掉苦恼/再跟你畅游烦恼海/像身躯与灵魂/正好相爱.

很少看到林夕以“我”之口说出如此动人的情话,两个原本身份肮脏的人所产生的爱情在林夕的笔下,是如此的纯粹浪漫,一句「轮回前悟透空是你,色是你」令万千读者感叹:林夕写情真是太绝了。色相由心生,色亦空,空亦色,不过对于这两人来说,空也好,色也罢,都是对方令人爱恋的模样呀。之所以说这首词颠覆了林夕的传统,也要经由对比才能看出。无论是《七友》中的男性备胎形象,还是《钟无艳》女主角自卑到尘埃里的姿态,或是《邮差》里注定要分离「千堆雪」和「长街」,林夕将“得不到“这一词换了千百种婉转的说法。而在这首词中,林夕丝毫不提“得不到”,而让这对男女无畏一切,他们是灵魂与灵魂的交融,当你前来的时候,我就会向你过去。林夕自己也承认,词中要的不只是干枯的控诉,而要有浪漫,他们是真的爱情,而不是欲望的发泄体。

《不了》中,他们事迹败露。而在这时,他们本可一起还俗,做一对幸福鸳鸯,但和尚选择自己独自承担,而让尼姑逃走。这一悲剧是无法避免的。首先它与前文是有所呼应的:在他斩首谭嗣同的时候,谭嗣同本也可以走,但是他没走。如今和尚做出与谭嗣同相同的选择。从执行者变为被执行者这一主体的转变,是周耀辉为了突出对人性的呼唤。谭嗣同可以警醒世人,和尚所蕴含的深意又能不能呢?他希望是能的。而对于和尚来说,这一切是“了了”,对于尼姑来说,这一切则是“不了”,因为对女性来说,壮烈的牺牲是很难的,周耀辉所认为的女性之美在于这一切她都会背负下去。因此在《孽》中,林夕运用蒙太奇的手法来叙述和尚被处死时的场景:画面的不断转移与拼接,千军万马前来讨伐,而尼姑只能静静的看着,一种慢镜头的画面感凸显出来。动与静的对比,实际上也是两种理念的对决。「我去了你要偷偷捡起这块碎石走」和尚让尼姑捡走一块众人砸他的石头,一是让尼姑记得他,看着这块石头就能想起他;二是借这块石头告诉后人,它代表着相爱也是一种罪孽。尼姑承担起重任,选择生下这个孩子,最后精子与卵子相遇,孕育着新生命。

两位词人选择以悲剧收场,却又将新的希望寄托于《结》中。林夕没有将自己传统的悲剧意识进行到底,周耀辉也随之配合,我们在感叹一对爱情陨落的同时,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情愫萌生心头。“所谓悲伤,不把它写得透彻见血见骨,不把苦解剖,也难以找出解药。如果多难能兴邦,多了解苦,找出苦的成因,大抵也能兴建心的快乐国度。”[14]林夕与周耀辉心意相通,选择在大悲过后留有希望,让听者明白他们在《问世》中的悲悯与期待。

2.4意义分析

专辑的中文名是《问世》,含义很简单,即询问这个世界的道理究竟是如何的,但却是对英文名的发问:Evilisapointofview——邪恶是一种观点。什么是邪恶?邪恶是错的吗?并不,从整个故事来看,它只是一种观点,无分对错。麦浚龙让我们跳出固有的道德理念,来审视这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就故事本身而言,讲述了一件“离经叛道”的事:和尚与尼姑在佛门净地交合,还不足以被世人所唾弃吗?但林夕与周耀辉正要借此对我们提出疑问:什么才是真正的离经叛道?如今有太多所谓的正道了,社会的所谓不断进步与发展限制、甚至于泯灭了我们太多的自由和人性,在这样的世界,要做自己,要好好使用自己的自由和自主,已经是很离经叛道的事了。在歌词世界中,对这两人而言,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重访,这不过是灵魂与灵魂的一次水乳交融,仿若前世今生的相遇。但是他们犯下所谓的禁,让世人为了自己的观念,为了所谓的正义而去扼杀他人的观念,去扼杀这样浪漫的爱情。因此林夕在写完整个故事之后,也不由得感慨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一种罪孽,只不过是两个人相遇。

这是歌词中反应的文学世界里的问题。但林夕他们并不是要建造一座空中楼阁,站在高处,借由这样一个故事来说一些大道理。“现今的香港社会,经济及商业化高度发达,政治体制稳定,作为全球大都市的市民,他们的意识与心态,他们的价值体系与个性特征,既有强烈的地域性,同时更具鲜明的现代性。”[15]香港发展的繁荣、迷茫,他们都是经历过的,作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力比诗人还大的词人,林夕周耀辉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探索着香港在新世纪的出路以及应该有的姿态。《两杯茶》中的以情入手,探究香港人的情在快速发展的都市应如何安放;《生死疲劳》中对香港事件的严肃关注,都体现了词家对香港这块土地深深的热爱。无论是麦浚龙还是林夕都在一定程度上觉得社会越来越退步。在访谈中他们举例抽烟一事,认为整个社会对在公共场所抽烟的行为打压得太紧,已经带有些许的不公平,借此一事说明社会对个人的不关注与对个人自由的打压。林夕针对的不是抽烟,而是压抑自由的行为,为此他甚至说出一个荒谬的例子:在电影中出现了经典的抽烟镜头,但是却被立马打上了“禁止吸烟”的标志。对于一个成熟的社会及其意识形态来说,社会不需要自欺欺人,当社会趋于成熟时,应该不怕接受它残忍、不够完美的一面。这时生活在其中的,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社会运行的零件。

第3章结语

无论是《无念》还是《问世》,对听众来说,都是为他们创造的两个特殊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内他们感受着林夕与周耀辉灵感、文笔的碰撞与交锋,沉浸在麦浚龙独特嗓音之中。他们或是产生深思,或是感动流泪。作为“诗集”的两张专辑,承载的是文学输出与文学接受的过程。“如果说诗歌表达的是个人思想,是个人想法的凝结随之呼之欲出的产物,那么歌词表达的就是大部分人的思想意识,词作家要以一定的社会道德标准去设身处地为他所代言的群体发言。”[16]林夕与周耀辉在《无念》中的哲学探讨,其目的除了要使大众明白他们的思想,更重要的一点是要引领大众进行自主思考,吸引听众对哲理进行关注,以达到一种“教化”的作用,在这一点上,他们二人可以说是听众哲理思考上的引路人。因此在《问世》中他们更加直接,借由刽子手雏妓的角色为小人物发声,进而阐述道德自由等问题,这些都是当代社会所需要思考的问题,林夕周耀辉不仅是为自己发声,更是为了现代人而发声。

“诗人感受潜藏于世界的意义,但常常不会直接说出来。相反,他通过“反映”所见外部真实,将他的理解内化。这种隐匿的行为是谜语的规则:正如在空中书写的不可阅读的信息,谜语发动隐匿的力量要求读者理解这首诗。”[17]同样,作品重要的不只是文本内容,它经过读者与作者心灵间的互动,才能散发出最大的魅力。因此这两张专辑两位词人不采用平铺直叙的手法,而是运用意识流手法来写,将歌词中蕴含的道理由读者自己领会。中国传统文学讲究意蕴,作诗要言不尽意、要有言外之意。所以,在欣赏专辑的同时,读者还能细细品味词中道理,那么林夕与周耀辉的目的就达到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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