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再跟你在一起

我真想再跟你在一起

神造了春娇，总有张志明。在看过春娇与志明三部曲后，便对这句话颇有感触。黄伟文丝毫不吝啬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赞美之情，以至于将它誉为神赐，这也将这段“普通”的爱情拔至了新的高度：两个互相依偎的灵魂，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由第一部开始，烟便成了重要的意象，春娇与志明由此相识，也将自己的敏感愁思寄托于缕缕升起的烟雾中。因此一直无法决定由什么文体来评述这一个故事。在歌曲《美孚新村上春树》中有这样一句：在繁華得冷漠的彌敦道街上我們偷吻著然後偷偷地駁煙。驳烟是粤语中一个特有的动宾短语。当一个人点燃了香烟，烟雾经由指尖散发，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尼古丁的味道；而另一个人亦需要点烟，这时需要的不是打火机，而是将烟头凑近那只已经点燃的香烟，略待一两秒，便可点燃。两人分开，却仍是站在一起，一双面孔朝向同一个地方，深吸一口，烟草以烟雾的实质沁入肺中，又以灵魂般的拟态从口、从鼻中缓缓而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对于情侣来说，驳烟一词尽显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交合与分离，或带有片刻的双目注视，感受着对方的鼻息，火花一点点地转移，犹如闪烁的繁星，亦是两人之间情愫的律动。烟给人的感觉是精神上的享受，是灵魂片刻的虚无。闭上双眼之时，感受着当须臾化作长久，当昼夜渐成四季，睁开眸子后，你却如同散去的烟雾一样依旧无处可寻。《志明与春娇》抓住了这一点，平凡的叙事中付诸于灵魂的表达。烟是欲望的代表。志明与春娇相遇，烟雾弥漫之时，也是两个人欲望交缠的时刻。片子虽然镜头叙述极为简单，剧情也仅仅以描述普通事件为主，但却细腻地包含了人物的情感变化：两人暧昧时的小心翼翼与心有灵犀，是他们能够在一起却又有所阻隔的原因，而促使他们最终能够结为良缘的重要因素，也是因为志明不小心把用烟烫到了春娇。当欲望的火焰将两人都点燃时，灵魂灼烧的疼痛感促使两人相拥。在第一部中，我很惊讶于这部片子的立意如此之高，与以往的爱情片有着巨大的差别。志明因女友出轨而郁郁寡欢，遇上春娇却是变得像孩子一般开心；春娇因为志明而与男友分手，在现在的道德看来属于出轨的一方。理应批判的结合在这部电影中丝毫没有看到，志明与春娇享受着对方存在带来的安全感。导演在剧中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观念：真正灵魂的结合是不受世俗拘束的。这是对当今道德观念发起的一次冲击，物欲跟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的自由本性再次被锁进了牢笼。但是这种代表人性的自由经过志明与春娇之手得以解脱。他们短短几天便陷入爱河，灵魂已经相认了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如果说第一部将立意定为个人自由主义精神对道德的突破，那么第二部在我看来导演已经由外转内，探讨着灵与肉之间的关系。两人由于工作关系日渐疏远，乃至感情破裂，却也是悄无声息地各自离开。志明有了新欢，春娇也机缘巧合的有了喜欢她的人。两人相遇后皆以为缘分已尽，却仍是保持着暧昧关系，除了上床，似乎都还眷恋着各自的生活不愿放手。在局外人看来，志明与其他女人上床已是背叛，在开始时又想着脚踏两条船，从这一点上，也印证了电影最初的设定：志明跟个孩子一样。只有孩子才会什么都想要，不懂得取舍。在经历过肉体享受后的志明，选择了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面的托马斯一样的道路。想到即将离去的春娇，志明终于想清楚自己要的什么。画面里，张志明在马路对面停住，大喊一声：余春娇，然后音乐停止，回头，微笑，拥抱，音乐再次响起。张志明说：“我知道我这么久以来没为你做过什么，对不起。但是我其实真的想改，我的朋友常常跟我说，说我高中以后就没长大过，说我从来不会关心人，不会替人着想，但是因为你……我真的想改，我真的想学怎么样去关心人，我真的想学怎么样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经历过肉体的欢愉才会知道灵魂的分别有多难受；而多余的肉欲只是阻碍两个灵魂相遇的一道分隔线。志明在这一刻终于醒悟过来，只有余春娇会傻乎乎的陪他看马桶里的干冰；只有余春娇才会觉得半夜在街边洗车的人是在销毁杀人的罪证；是的，711的肉酱意面很咸，肉也不多，但是你就是喜欢它。“做爱时渴望一生年少，拥抱时渴望瞬间变老。”第二部再次令我感到惊艳，表面上看只不过是两人的爱情复合，但镜头传达给我感觉，竟是如此的唯美与高深。志明与春娇不仅仅因为所谓的爱情在一起，而是灵魂的共震让他们的生命得以焕发光彩。

很可惜的是第三部并没有延续前两部的辉煌，作为港片，它似乎也不得不跟随潮流，由意义的探讨变得商业化。前两部的矛盾点可以说较为隐晦，让人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无力、痛楚，最后是精神的升华；而最后一部则是流于表面，常见的爱情片套路：对生活的不满—产生矛盾—长辈出面—解决矛盾—和好。可以说最后一部仅仅作为一部爱情片出现了，我看不到如同以往隐匿于普通生活后的思考，反而是将矛盾放大，摆上台面，再由观众见证它的解决。对于“志明像个小孩子”的设定，片中虽一直提及，但却显得毫无根据。如果说第二部最后的结局代表着志明在好动活泼中终于成熟了，那么第三部的成熟显得有些牵强。除了最后的唱歌求婚依然很感人外，这部片子似乎找不到其他亮点了，不禁令人感叹。

对于一直喜欢志明与春娇的观众来说，第三部虽不够好，但也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我们依然会因这两人而感动。他们的喜怒哀乐，就如香烟一样，让你咳出了眼泪，却还是笑着的。志明说，我真想再跟你在一起。两缕青烟缠绕在一起，便会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