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知名张派“传人”的当代作家王安忆女士,既有着张派惯例式的华丽绮糜笔调风格,同时本人扎实细腻如同重工刺绣般的描写功底也着实厉害,《长恨歌》作为其代表作品,其目的在于纪念自己内心的上海。讲述了一个女人四十年的岁月沉浮与宿命,以小见大,写出了王安忆记忆中的上海之歌:原来一处姹紫嫣红落尽,一处却正白兰初绽小荷露尖。大上海的魅力是千千万万个主人公王琦瑶般的女子给予的,她们不论是爱着,还是活着,都精致动人,而与同性间的争艳永远是深灰埋藏下的硝烟四起。
[关键词]王琦瑶,长恨歌,王安忆,旧上海,女性
[正文]
《长恨歌》这名字,自有一番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之感,想必这一定是个爱情故事,想必这一定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的爱情故事。然而我错了,仅仅在开篇,作者王安忆女士用整整一章篇目描绘出上海里弄里到处都是像女主人公王琦瑶这样的青春少艾,她们是上海女人,王琦瑶是千千万万个上海女人的缩影。她是什么样的呢?是安全的,可以迷住男人,可以对付女人的那种小家碧玉。细小谨慎,举止有度,不给人疏离不给人热络,有那种将兜不兜着的、很有弹性的暧昧感。她面庞美,心机深,爱斗艳,活得精致。但她美而自知,靠美丽几次站在上海的风口浪尖;她心思活络,但藏着,叫你着了她的道也快乐;她好斗,斗衣服首饰,斗发型妆容。和闺友斗,和邻居斗,甚至连女儿也斗;她闲,找份打针的工作,无所事事时只可着劲儿地玩耍宴会通宵,以及和她遇上的男人暧昧。
读者站在上帝视角,见人物浑噩潦倒便生很铁不成钢之心,见人物昂扬奋进便生快乐之心,是因为作者笔力雄健,所刻画出的角色竟如真人栩栩如生。因此十分敬佩王安忆女士,她将王琦瑶刻画得太实,乃至王琦瑶的相貌纤丝,说话语调,旗袍皮鞋都在我脑子里成型了。王琦瑶在爱丽丝公寓当国民党军官李主任小老婆时,我脑子里映着的是她年轻的脸庞上,在和第一个男人相会时,一股做作出来的纯真和真实的忧愁。她跟了李主任,宛若被豢养的鸟雀,主人爱你宛如处子的纯真和傻气,你就得竭力表演。我对王琦瑶——这种外型楚楚可怜实质危险的有毒花,充满了体悟性的清醒认知,这是一种读者对待小说人物一种警觉性态度——即远远躲避,以防止自己深陷写作者编制的思维蛛网,用自己的方式来揣测人物动机行为。
我始终冷静自恃,毫不谴责这给比自己大一轮的老男人作外室的虚假女人,更不会怜惜心疼这年老色衰后眼睑肿胀,脖颈松弛的迟暮美人。若真的尊敬这形神俱实的女主人公,应当和我一样做个观望者,看她四十几年的沉浮,看她背后上海从上世界40年代到80年代四十年的巨变。曾经看到哪里说过这样的话:若角色太逼真,作者都会陷入不能预测其未来的情节走向,角色会自己决定未来的结局。托尔斯泰不就在安娜卡列尼娜选择自杀前痛哭流涕吗?这样的人物与写作者方才叫做尊重文学,倾尽全力只为一本书,须得费劲全力,才不会后悔。
王琦瑶不是纸中人,她活过来了,她的结局是她自身所选择好的,没有人有资格怜爱或鄙夷她。其实也可以这样看,王安忆创造出王琦瑶,实际上是对她心中上海的描绘,无数个王琦瑶就是构成上海的分子,上海被分解后就成了无数个王琦瑶。王琦瑶从名动市井的上海小姐成为里弄里神秘的未婚先孕单身母亲,更在女儿女婿远走美国后孤独地被一个痴迷于复古潮流的,和她暧昧着的年轻人“长脚”给掐死,死前犹念叨着那一箱子虚乌有的金子。
她曾风华万种,名声远播,最后却潦草而死,美貌不再,肮脏湿腻地、狼狈地、孤单地死掉,对王琦瑶来说,这是时间和世界对她最严酷的惩罚。上海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也是风华绝代,而战火烧及,政治上波及它时,它也像王琦瑶一样落拓过,然而王琦瑶只是小家子气的棉,不是绮丽艳绝的锦,上海依旧在,只是美人销。你看,这时代的悲歌,个体的悲歌,难道不长,难道不透着万古的憾恨吗?
《长恨歌》这部作品通过写两个不同时代女性的不同命运,来写一座城市的历史变迁。这是一部探讨女人与城市的作品。女人是城市的代言人,城市则是女人的写照。上海是一个时尚的大都市,这个她们生活的载体,糅合了东西文化的精髓。其中的欢情令人迷乱。它既繁华又浅薄,明亮的地方“流光溢彩”,黑暗的地方“漆黑一团”。它充满着艳情,连河南闹水灾,各地赈灾支援,“这城市捐献的也是风情和艳”。[1]这个城市也充满着诱惑,在这个都市生活的女性逃不开物质欲望的诱惑。有了物质的又去追求着虚无的东西如爱情。
再来看看王琦瑶和女儿,两个时代的女性的命运大同小异。她们都喜欢追求时尚,可是这时尚却是跟着历史的步伐走的。四十年代上海的时尚是精致幽雅的,细眉细眼的如王琦瑶的美一般。七八十年代上海的时尚是实心眼的,是大众化的潮流。这个时代的人,因为前进的太快还有些怀旧,但是新时代的心是不可能回到旧时代的“她们在你情我侬、灯红酒绿的上海无所事事地消遣着人生,一向就没有什么高尚或正式一点的生存目的,她们把穿衣服当做是挣文凭,找男人看作是找饭碗,化妆、追赶时尚、参加舞会是她们生活的精髓和核心。”[2]不管是战火纷飞的解放前夕,大力建设社会主义的五十年代,黑白颠倒的文化大革命还是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半个世纪的历史沧桑在她们的日常生活琐事中流逝。她们沉浸在用衣料和脂粉堆砌起来的小天地里。她们追求着各自想要的东西。她们也曾渴望和追寻过爱情,可是她们的人生都是一个无爱的人生,不仅没有真实的友情、爱情,甚至连亲请也是虚无的。在两代人的朋友之间,母女之间,爱人之间她们相互几乎从没有过信任,人际关系中看不到一丝轻松和融洽。每一个人在他人那里,都有着非常实际的目的,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为了这些目的而存在着,每个人的内心都交织着功利和孤独,这也许是作者想要揭示的上海女人的另一面。精明而又长与算计,不肯轻易地让人占去便宜。在作品中,还有一个观点就是以色相美的等级来衡量女相的生命价值,体现在王琦瑶与蒋丽莉,吴佩珍之间的关系;女儿薇薇和张永红之间的关系。作品徘徊在女人到底是应该追求浮华还是应该安分守己这两端。至于答案到底是什么,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体会。
在人们的观念中,上海应该是恢弘大气的有着群众狂欢的场面。上海是有大英雄,可是那只是少数,大多数的人是如王琦瑶,薇薇这样一些平凡人物,王安忆通过写生活在上海千万个弄堂里生活的千万个“王琦瑶”及她身边的人,用平凡女性的曲折命运来与上海历史变迁、社会变革合奏出一曲《长恨歌》。[3]
[参考资料]
[1]王安忆,《长恨歌》,南海出版社,2003年8月第1版
[2]同上
[3]杨春燕,《论〈长恨歌〉中的女性意识》,[C]2011.8,第七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