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的鸡叫了两遍,积了一夜的露水滴滴答答的顺着屋檐流下,像欢快的协奏曲,有些动听,还有小媳妇家刚出生的奶娃娃小声抽噎的声音,看起来这一切是这般的和谐,王奶奶却感到无比心烦,她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这个冬冷夏热的屋子里,一到刮风的日子,整个窗户都跟着抖动摇摆,仿佛使劲吹一口气就能将它整个刮走。她的心情是郁闷的,那婴孩的啼哭声在她看来犹如电闪雷鸣、那慵懒的公鸡就是龇牙咧嘴的猛兽怪物,都在费尽心思的欺负着她这个孤寡老人。
所以这个天灰蒙蒙亮的早上,王奶奶决定一个人在院坝里剥玉米,她一遍剥一遍小声的哼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谣,在她看来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给自己壮胆。
刚开始她的心情还是郁结着一股气,现在唱着唱着又舒服了许多,仿佛又人用拳头猛地将那些恶心的什物一股脑全部挤了出去,现在她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换了首曲子继续唱着,她坚信整个村子里除了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唱这种美妙的曲子,那时她儿时最美好的记忆。王奶奶的家人早就不在世上,她甚至忘了自己多少岁,连父母慈祥的脸庞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些含糊的歌曲就是从母亲嘴里听来的。所以说,除了自己早就亡故的母亲,谁还知道这些、谁还懂得自己呢?
不远处奶娃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随之便是那小媳妇用温柔得脚步轻轻地走了出来,那脚步声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带着点踟蹰和犹豫。
王奶奶不记得这小媳妇姓什么,只知道她去年年中才远远的嫁了过来,嫁给了村里一表人才的陈大娃,所以王奶奶一直默默的叫她陈家媳妇。
陈家媳妇长得不算很有姿色,个子娇娇小小,眉眼却很是清秀,说话声音也是软软的,她喜欢拾掇一个小板凳在门口绣鞋垫,要么就抱着那小小的奶娃娃在门口晒太阳。
王奶奶性情很孤僻,轻易不与人交往,她甚至不知道那奶娃娃多大了,只知道是个女娃。
陈家媳妇又搬出了一根板凳,这次她手里没有鞋垫,也没有小娃娃,就这样端坐着向王奶奶看来。
王奶奶心里被瞧得很不自在,她干咳了一下,将身子侧着坐。猛然之间,她听见陈家媳妇开始小声的哼唱着一首熟悉的曲子,竟然是自己方才所唱的那首,只是陈家媳妇唱的吐词更加的清晰,唱的也更是动听。
王奶奶惊奇的睁大的眼睛,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她转过身,两眼闪烁着问那陈家媳妇:“丫头,你唱的是哪里的歌?”
陈家媳妇笑着看了看王奶奶,用她那一如既往地柔柔的声音说:“是我家乡的歌。”
王奶奶追问道:“你的家乡…是哪?是蓉家村吗?”
陈家媳妇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王奶奶。
王奶奶心头一恸,自母亲死后,自己也是有多久没有见者家乡来的人了,原来竟是因为自己的冷漠,错过了这么多美好的人和事物。
微风吹在王奶奶的身上,崭新的朝阳徐徐升起,柔柔的晨风像陈家媳妇柔柔的声音般,王奶奶笑了起来,她冲着每一个向她走来的人招了招手,那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