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与油菜

张老汉站在自家阳台的窗户边上，扬起下巴，眯起眼睛看了看天，又低头望向小区外的空地。嘴里还嘀咕着：“看这样是要打霜啊，明天要去地里看看。”说完看看家里的日历，又嘀咕着：原来是星期六，怪不得见不到背着书包回家的娃子些。“随后转身进了屋，玻璃上的雾气慢慢散去。张老汉原本就是这龙门村一方的农民，自从10几年前房地产开发商来到这以后，原来的龙门村就热闹起来了。选址，拆迁，安置，赔偿。。。。。。张老汉就同上百户乡亲住进了“龙门新居”小区，虽说这土地是没了，但是有房有赔款，张老汉是不愁吃穿的，可他就是闲不住。在搬家的时候非要把自己做农活的家伙事儿给带上，儿子女儿劝他也不听，谁也不知道张老汉留着这些家伙儿干嘛，只有张老汉自己清楚。

搬到小区的龙门村民们，倒是真像城里的人了。小区里，老人带着小孩散步，夹着公文包的人开着小车进出小区，快递员在小区大门口等着客户来收包裹，外卖员提着外卖。本是乡里乡亲的，即便住在了小区里，还是打的火热。可张老汉自从搬了家以后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每天在家就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左旋旋右踱踱，就连每个周末回来一次在城里住的儿子女儿都看出了张老汉的异样。两人决定在饭桌上问问爸。

饭桌上，“爸，你最近咋了。干嘛总是心不在焉的？“儿子一边问一边夹起爸做的炒油菜尖往张老汉碗里送。”啊，啊没啥事”张老汉打了个幌，猛夹了一筷子菜碗里的炖白菜往自己嘴里。女儿心细，看出来张老汉的不对劲，女儿放下碗筷双手握住张老汉的手，问：“爸，你有啥事就说。我们两个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张老汉面露难色，儿子见爸果真有事，便更加着急的问张老汉：“是不是村支书的事，他来找过我了，我都知道了。”“啊？!你们都知道了！”张老汉吓得把碗都撂下了，险些摔落下桌子。

（二）

搬进小区的张老汉对他曾经的事业可是不曾死心的，一个60多岁的农民怎么能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呢?所以张老汉在搬家的时候死活要带上他的家伙事儿，不仅仅是为了像纪念这么简单，张老汉还想要东山再起。站在自己13楼房子的阳台上，张老头发现了机会。虽说这些个房地产开发商已经把大片的土地变成了楼房，但是总是有漏网之鱼，张老汉看准了小区旁的一片空地。在这片空地还尚未被插上牌之前，张老汉要把它变成自己的世外桃源。于是乎看见了在热热闹闹的小区里，在那些散步的人中，在那些快递员，外卖员，保安中，张老汉背着自己的锄头，穿着汗衫军胶鞋走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但是更加耐人寻味的是，自从张老汉在小区旁开出了一块自己的菜地的事情传遍整个小区后，像张老汉一样背着锄头进出小区的人还愈发多了起来，特别是见到了张老汉第一次拿着自己种的菜回小区后。就这样，在小区里出现了一副从没有见过的画面，在清晨，家里的年轻人夹着公文包带着背书包穿校服小孩与穿着全是泥的鞋，背着锄头的老人一同走出小区的。小区的柏油马路上没有垃圾，有的只是一双双的泥脚印。空地上，张老汉开出的那一块地已经不是特立独行的了，现在，整个空地上全是小区居民的地。每天都有居民从小区外提着自家种的菜进来，有的带回家有的送亲戚。路过的三轮车买菜师傅看到也只有摇摇头，把车更用力的蹬出去。而小区的居民可能现在更喜欢别人叫他们农民，而不再是城里人吧。

（三）

打霜那天前一晚是星期六，张老汉在自家窗前站了许久。看看这天气觉得明天肯定是会打霜。看看日历才发觉今天星期六，明天自己的儿子女儿就要回家了，细想着给儿子女儿摘点自家地里的白菜尝尝，还得整几个硬菜给孩子们，张老汉想着想着慢慢踱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放在自己房间里的锄头，张老汉眯眯眼睛笑了。第二天一大早，张老汉，便拿着自己的锄头和自己以前编的竹篮子出了门。刚走出单元门，张老汉就遇见了村支书的老妈子，“嘿哟，刘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今天不是星期天吗?小孙子不上学吧。”张老汉迎面笑着问刘婶。刘婶也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是啊，小孙子还在家睡懒觉呐，我就是出来看看我的菜，昨天夜里下了霜。你那么早是去地里吗？今天雾气大，你老人家还是看着点路”张老汉：“是啊，我也去地里看看。今个雾是挺大的”“那我就不跟你唠了，快去吧。”刘婶摆了摆手，张老汉便到过别后转身走了，慢慢消失在雾色中。慢慢悠悠的走到菜地，张老汉看看原本还是一片空地的荒地，即便是在这样的大雾中，还是可以依稀看见那满眼的绿色，那就是张老汉和其他村民种的菜。张老汉又眯眯眼笑了，走到自家的田地上，张老汉自己点的白菜已经长的圆润翠嫩，张老汉放下手里的竹篮子，用锄头慢慢用力落下，一棵大白菜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清晨还未蒸发完的露水随着白菜的倒下抖落下来，发出清晰的声响。张老汉一连挖了三棵白菜，心里想着够自家吃几天的了，便放下手里的锄头，弯下腰，把三棵白菜捡进自己的菜篮子里。坐在自家的田地边上，张老汉准备歇歇气，看着不大的空地全变成了田地，张老汉仿佛又看到了原来的龙门村，眼睛里闪着光，但是很快变的暗淡。坐了大概5，6分钟，张老汉叹了一口气，从地里撑站起来准备回家，看着竹篮子里的三棵白菜，张老汉很是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张老汉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看看别家的菜地，张老汉转了转眼珠子，趁着雾色，张老汉在隔壁油菜地里掐了两把油菜尖，赶紧放在自家的菜篮子里，走出来空地。大雾随着太阳的出现，快速的流动着，慢慢的消散着。张老汉也拿着篮子锄头快速的走着，走进小区，这个点不少的人已经出门了，张老汉一边给熟人到好一边把菜篮子撇在身后走着，眼看着马上走到了单元门口，说巧不巧又把刘婶给遇上了，“诶，您从才菜地里回来了。”刘婶问候张老汉，张老汉点点头：“是。。是啊，这不急着回家嘛。”张老汉咬着嘴唇憋着气，赶紧钻进电梯，按下13楼。“刘婶似还有话没说完：”哎，。。“可是电梯门已经关上了，刘婶看着电梯门皱皱眉：”这是咋了，这么慌。“转身走出单元门，雾气已经消散完了，刘婶看着这好天气想：我家这小孙子，要吃这油菜尖，还要我这奶奶来给她摘。”

（四）

星期天下午，张老汉正洗着给孩子们准备做晚饭的白菜，心不在焉的，看看放在一旁的油菜尖，张老汉又急忙转移视线开来，他也纳闷，自己怎么鬼迷心窍的去刘婶地里把她家的油菜尖给掐了，今天回来遇到她可是把他吓坏了，可是摘都摘了，不可能给她放回去吧，张老汉就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的。直到晚上，儿子女儿们回来张老汉还在琢磨这事儿。

（五）

饭桌上，张老汉赶紧把碗扶起来，放下筷子。低着头看着盘子里的油菜，像犯人认错般的说：“对不起啊，我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对，可是我真是一时没了脑子才这样。”儿子女儿见张老汉委屈失落成这样，觉得很奇怪。”爸，你这是咋了，不就是自己开了片地种菜嘛？干嘛委屈成这样，村支书说了，虽然是你带的头，但是他不怪你，只要你们慢慢习惯脱离农村的生活，那些地可以不用那么快收回来。“儿子打趣的对张老汉说。”啥？不是我偷菜的事儿？“张老汉惊了。“偷菜？哈哈哈，爸你这么大年纪还去偷别家的菜。”张老汉涨红了脸。

（六）

原来张老汉带居民们在小区旁种菜的事儿，也传到了村支书的耳朵里，原则上，那是公家的地，但是看在大家都是老农民，要一下丢下手里的活，的确是不太容易，所以村支书告诉张老汉的儿子女儿，要劝张老汉慢慢的不要再去种地了。

星期天的晚上，张老汉慢慢踱踱到了刘婶家里准备登门道个歉送棵大白菜，可到刘婶家里，刘婶似不很愿意让张老汉进门。在门口接下张老汉的白菜，支支吾吾闲谈了几句，就准备送客。张老汉纳闷自己也没犯多大的罪孽啊，这时，刘婶家里的小孙子跑到门口，笑着对张老汉说：“谢谢张爷爷今天上午送的白菜，太好吃了。”刘婶赶紧捂住小孙子的嘴，红着脸笑了笑进了屋，张老汉瞥了瞥脑袋，迷迷糊糊的，走到自己门口突然像想通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