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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作者:邹蔚兰
主要内容

活着

——记我的母亲朱中婉的前半生

借用余华先生作品的名称来作为此篇人物专访的标题,是因为我的母亲和先生笔下的福贵极为相似。自然,我的母亲并没有福贵那般命运多舛,但她的这前半生一路走来却也着实不易。我非常敬仰福贵对于人生悲喜的坦然态度,很庆幸地,我在我母亲身上也看到了这一点。

1991年,我19岁。听说南部沿海城市发达起来了,去那边打工的人都赚了很多钱回来。我寻思着,在我这如花似玉的年纪,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世面了,谁想在这穷乡僻壤待一辈子呢?我是和隔壁村的陈瑞芝一起来的广东,我们一同进了一家制鞋厂。我们刚进厂的这群愣头青们,像是商品一样被工作间的组长挑选分配起来,看着聪明点儿的就分到制作组,干精细活;看着粗笨些的就分到包装组,做简单活。我进了制作组,而陈瑞芝去了包装组,我不禁为自己有一副“聪明相”而暗喜。

厂里的鞋子都是要出口日本的,一双就要好几百呢,容不得出一点差错。按厂里的规定,我每天站着看别人做,经过这一星期的“学习”之后,我脚都站肿了,才被允许正式工作。把特制的药水涂抹在鞋上的规定线内,这是极需要细心的。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被骂到后来的干净利索分毫不差,我慢慢适应了这份工作。广东非常热,每天长达10小时的工作使我疲惫不堪,但每个月四五百的工资和三菜一汤的伙食让我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稳定下来以后,我把我的工资大部分寄回家里,剩下的留给自己买衣服。在难得的假日里,我会和姐妹们一起逛街,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我真的觉得,我独立了、自由了,像是一个大人了。在广东的日子是极灿烂美好的,却也是短暂的。

长期的高强度工作使我的手患了痨伤,厂里不允许长期请假养病,别无他法,我只好离开广东回家了。回家之前,我去照了一张艺术照,也算是这段旅程的一个纪念。照片上的我,画了口红描了眉,戴着宽边的太阳帽,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米色的纱裙配上白色高跟鞋,略微低头莞尔一笑,那模样我自己看了都心动呢!厂里的小伙子肯定有很多都喜欢我,可惜呀,我就要回去了。

再见了,广东。

1993年,我21岁。在我们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姑娘都嫁人了,我也该考虑一下我的终身大事了。无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经过几次相亲之后,我终于和一个小伙子看对了眼。他比我小一岁,高高瘦瘦的,皮肤很黑,笑起来有些傻但也算可爱。他是一个木匠,有一门手艺还是好的,以后可以靠手艺挣钱养家。两年之后,我们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并没有我期待的甜蜜美好,我需要做一个好媳妇,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要说好的一点,那就是我从小就怕打雷,但自从有了他,每个打雷的夜晚我都不再害怕。

1997年,我25岁。我生下了一个女儿,换来了婆婆的嗤之以鼻和他的大失所望。没有关系,我安慰自己,你们不喜欢我喜欢,我可要好好心疼我的宝贝孩子。孩子两岁了,说话早走路也早,健康活泼可爱。一天夜里,他突然说有事要出去,不等我回答便急匆匆走了。他一夜未归,我一夜无眠。几天后警察来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为了他所谓的兄弟出头,跟别人打架,失手杀了人。他入狱后,我整日以泪洗面,一边带孩子一边跟公婆想办法找关系让他少关几年。我向来知道他的性子,容易冲动和意气用事,这次出事也是因为如此。他说对不起我,乞求我的原谅。我怪他怨他,却也担心他在里面过得不好。

在他坐牢期间,家里没了生活来源,只有靠我自己种田来维持生活,又要孝敬公婆又要照顾女儿,我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不好。女儿很调皮,经常在外玩得很晚才回家。那天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她,她又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我一看就来气,拿起棍子就开始打她。她在地上被我打得乱滚,哭得哇哇大叫,我怕吵了邻居这才收手。回到屋里,女儿还在不停的抽泣,我听了也心疼,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啊,后悔自己下手太重。晚上搂着女儿睡觉,她又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说:“快了快了,很快就回来了,乖,快睡觉吧”……轰隆!突然一声雷响吓得我把女儿搂得更紧了,心里也不禁盼望,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2002年,因他在牢中表现极好,提前释放了。他的归来让我对生活又重新充满了希望,也许,他就是我的全部希望吧。他一直觉得愧对于我,回来之后拼命努力,说要给我们娘两个过上好生活。其实,对我来说,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了。后来他又去西藏、甘肃等外地打工,也挣了些钱回来。

2009年,我们搬出老屋,新盖了自己的房子。为了省钱,新房子的很多地方都是他自己做的,贴瓷砖、安灯具,他都亲力亲为。搬新家以后,村里很多人但凡看过我们家的都忍不住夸赞一番。我想,或许我们真的要过上好日子了吧。而在三个月后,一个电话结束了我们的美好生活。那天,公公接到电话说他出车祸了在医院,我们便马上赶往医院。在路上我已经害怕得不行了,浑身无力,心慌得快要跳出来了,一定要没事啊!千万要没事啊!我无数遍在祈祷着。推开医院房间的门,护士医生们全都走了,我看见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的枕头下面全是血,他的身上也好多血,地上也全是血……我想叫他,却发现自己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我摇他,他睁着眼却不看我,他竟死了!他死了!我男人我丈夫,他不要我了!说好了要给我们娘两过好日子的呢,骗子!我原以为,他要是瘫痪了,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的啊,可他,竟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了……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我哭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这一次,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塌下来了,日子还是照样得过。我还有我们的女儿,我要将她抚养长大。我再次承担起这个家所有的重担,再次逼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母亲。但一个人实在太辛苦,几年后,经人介绍我认识了我的第二任丈夫。我的第二次婚姻,在我这个四十多岁的年纪,无关爱情无关风月,只是为了两个人做个伴过好后半生。他有一个儿子我有一个女儿,如此一来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我的这大半辈子啊,聚少离多,又常年疾病缠身,真的有些辛苦呢。有时候照镜子,看到自己逐渐苍老的容颜,竟不觉神伤,倒是有些无畏了。再忆起自己少女时期那张艺术照,想要找到竟不知放到哪儿了,正如我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不管怎样,日子都得过下去,人呐,都不容易啊。以前丈夫是我的希望,现在女儿是我的希望,但其实,一直以来,我才是我自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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