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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被拐卖的背后——浅谈贾平凹的《极花》

作者:雷心怡
主要内容     

妇女被拐卖的背后——浅谈贾平凹的《极花》

摘要:贾平凹的新作《极花》改变了以往的写作风格,从妇女被拐卖出发,关注城市日益发展的同时农村正在衰败的问题,小说用记事的艺术手法描述了被拐的胡蝶的一系列心理变化,同时向读者展现了当地的农村人们的生存现状。作者以此为落脚点对农村问题进行了客观理性、开放性的探讨,掀起了对农村和城市关系的重新审视。

关键词:反抗、妥协、善与恶、生存困境

贾平凹是乡土小说的代表作家,他的新作《极花》在内容上沿袭了农村的题材,但就写作方式而言却有创新。《极花》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来讲述渴望变为城市人的农村女子胡蝶被拐卖到黄土高原后由反抗逐渐适应的故事,小说通读起来是十分真实的,在该书的后记中,贾平凹提到“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我一直没给任何人说过。”【1】p204因而这也就更加令人联系到如今农村的生存困境。本文试图结合文本从以下四个方面——从反抗到妥协、贫瘠土壤里的人文风土、《极花》的写作特色、男女比例失衡数据调查和写作意图来分析该作品。

一、胡蝶的心理历程——从反抗到妥协

胡蝶刚被拐卖到圪梁村的时候是被关在窑洞中的,在这里,她只能通过分成四十八个小窗格的窗户来接触外面的世界,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黄土。这里到处是石头刻的女人和男人的生殖器,这里男人的妻子都是上几万积蓄从外面买回来的,这里曾经掀起过极花热,人人都疯狂地挖掘这种类似虫草的宝贝去卖钱,这里有老老爷,有黑亮和他爹,有訾米和麻子婶,这里有着一切从未出现在胡蝶以往生命里的人和事物。

在胡蝶坐上那辆面包车前,她有着对城市的憧憬,为了成为所谓的城市人,偷偷扣下菜钱、卖了娘攒下的废品才买了高跟鞋和穿衣镜,所以当她又被拐卖回了只长得出土豆的农村时,内心的不平的。

“就在这个土窑里,黑亮的娘,生命变成了一张硬纸挂在了墙上,而我半年来的青春韶华就是这些刻道儿?屈辱,愤怒,无奈使我在刻下第一百七十八条道儿时,因为用力太狠,右手食指的指甲裂了,流出一点血来,我把血抹在了美女图上。”【1】p4

这是胡蝶内心的真实写照,她不甘愿被困在这里,对这个黄土漫天的地方毫无好感,只要有人接近她,她就会像受伤的小兽一样露出爪牙。可以说这一阶段的胡蝶竖起了身上的尖刺,充满戒备。

情节的小高潮出现在胡蝶被关在窑洞的六个月之后,她试图在村里举行喜宴的时候逃跑,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却戏剧性地因为叫春的猫而被发现了。随之迎来的是一群醉汉对她的羞辱,身上粘着浓痰,耳里充斥着污言秽语,蔽体的衣物被撕开,无数双手在她的身上拉、拧、掐、抠。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蝴蝶能承受的了,所以她的灵魂选择了逃避。

“那一夜,我的天灵盖一股酥酥的,似乎有了一个窟窿,往外冒气,以为在他们的殴打中我的头被打断了,将要死了,可我后来发现我就站在方桌上,而胡蝶还在炕上。我竟然成了两个,我是胡蝶吗,我又不是蝴蝶,我那时真是惊住了。”【1】p38

这种“灵魂出窍”的写法在后文出现得并不少,都是在经历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和肉体摧残后出现的,譬如胡蝶被强暴后。虽然这样的写法看似很玄幻,实则是突出了胡蝶内心的巨变,因为她已经不能用主观的意识去看待这些伤害了。此后的胡蝶就被铐上脚链严加看管起来了,虽然一日三餐依旧不愁,但这时她更加怀念以往的生活,怀念娘,怀念出租大院,怀念暗恋的男生。

“我在想。还在想些什么呢?突然觉得想那么多都没有用啊,也就不愿再想了。这是第三百零三天发生的事,我那时脑子木木的,像灌了一盒糨糊,只在窑壁上刻下新的道儿。”【1】p66

思绪乱飞,心里迷茫,却还对当地人抱有抵触心理,这是胡蝶现在的状况,与前一时期相比,她开始逐渐认识到了自己可能永远也逃不出去,可是内心仍然不愿意将就,便也就浑浑噩噩度日。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她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即将到来。黑亮,也就是将她买回来的那个男人,在别人的言语刺激下,吃了血葱将她狠狠地扑倒在地,为了逼她就范,几个男人死命按住她,也就是这时,胡蝶的魂嗡地一下从头顶出来了。她看见,这场侵犯是充满刺鼻的血腥的,她将自己看成了被狮子撕咬的鹿,在砧板上被剁了头的鸡。令人心酸的是,这件事后,窑门再也不上锁,仿佛胡蝶便成了黑亮家跑不掉的女人。胡蝶是真的再也跑不出了,不谈相互看守女人的邻里,不谈不知道跑出去的路,单从她的精神状况上来看,内心几近崩溃,夜夜无法入睡,总疑心有人跟踪监视她。

“我坐在窑门口,我只坐在窑门口左边的捶布石上,能整晌整晌一动不动。太阳正午的时候,盯着远方的坡梁沟峁常常就软化了,好像是海在起伏,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逃出大海,登岸而去。但太阳一落,寒凉又来,硷畔上退了光色,那海也突然死了我死海里的一条鱼。”【1】p71

哀莫大于心死,恐怕是胡蝶此时最佳的写照。

老老爷曾说孩子是胡蝶的救星,果真一语成谶。在知晓怀孕后,胡蝶因为内心的焦虑害怕又重新活了过来,堕胎未遂后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胎没堕成,胎就生长”,胡蝶对于这个未知的孩子,态度从一开始害怕被他束缚的恐惧变成了希望的寄托。儿子出生后,胡蝶的身份和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她仍是看不起村里的大部分人,但是她已经逐渐适应了黑亮妻子的身份,适应了兔子的娘的身份。她承认黑亮的爹是爹,她知道怎么和村里人打交道,她跟着麻子婶学剪纸,她学会了许多从前不会的家务活,仿佛后半生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但是她的内心仍然不与当地人相同,仍然保有底线和良知。在撞见村里人请黑亮帮忙买女人的时候,逼着黑亮躲掉这件差事,在听说有人打訾米家住着的女人的主意时,提前去通风报信。

贾平凹在小说的最后放出了一个重弹——訾米告诉胡蝶,她在村口看见了胡蝶的娘。在经历了被村民阻拦等一系列事情之后,胡蝶回家了。然而回家后面对的是不断的记者采访,漫天的流言蜚语,对儿子的思念,终究还是乘坐火车回到了千里之外的那个村庄。这是真实故事的结局,小说的结尾中胡蝶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娘,她变成了纸,被风吹着贴到了窑边。

无论是哪个胡蝶,到最后与其说是适应了生活,不如说是向命运妥协了。小说中的胡蝶,最后应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却还是因为孩子最终留在了村子里,现实生活中的胡蝶除去孩子的因素,还要面对外界的指指点点。我们不能去指责她们是软弱的,每个人都会有向命运妥协的时候,更何况当作为一个母亲的时候,这种妥协包含着伟大。她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去适应了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法制不健全的地区,用“退却”来换取一定的生存空间,被迫建立了与这个地方的联系。这种妥协是可悲的,可悲的不是她们自身,而是加诸在她们身上难以摆脱的命运,是尚未被解救和已被解救被拐妇女的生存困境。胡蝶不是一个个例,也不会只是一个个例,无数的胡蝶在中国的各地重复着同样的命运。

二、贫瘠土壤里的人文风土

《极花》中的意象极其丰富,充满了象征意味。贾平凹在后记中写道:“我的小说喜欢追求一种象外之意,《极花》中的极花、血葱、何首乌、星象、石磨、水井、走山、剪纸等等,甚至人物的名字如胡蝶、老老爷、黑亮、半语子,都有着意象成分,我想构成一个整体,让故事越实越好,而整个的故事又是象征,再加上这些意象的成分渲染,从而达到一种虚的东西,也就是多意的东西。”【2】在《极花》中,白皮松、黄土、满树栖息着的乌鸦、高低分布的窑洞,不难从中看出水墨画的意境,在这个荒凉的山村里,充满了落后荒蛮的的风俗,频繁的自然灾害,残破的房屋,营造出了一种悲凉的气氛。

首先说极花与血葱。极花是堪比虫草的宝贵东西,在冬夏两季有着不同的形态,人们因为它的珍贵而去挖掘,最后导致极花的濒危。在胡蝶眼中,极花是她与外界的联系,是她赖以生存的精神象征。对于村子里的男人来说,极花是女人的象征,纷纷效仿黑亮把风干的极花挂在墙上企图招来女人。贾平凹赋予了极花女性坚韧的品性,是对女性的悲悯和人文关怀。而血葱,是被看做可以激发男性生命力与性欲的象征,圪梁村的人种植血葱,并通过贩卖它赚取利益或是服用它延续血脉。在贩卖血葱时,他们因为利益纠纷不断,并且因为血葱,黑亮对胡蝶进行施暴,因而血葱是男性性欲与商品交换中为利而浮躁心态的象征。

在圪梁村,法制不能成为约束人们的工具,老老爷反而是堪比规则、值得尊敬的存在。他懂得星图,懂得给村里人取名字,懂得捉蝎子泡药酒。邻里吵架找他调节,大事小事听他建议,过年过节去他的窑洞里祈福。这样一个人,其实是具有象征性的人,他代表了乡村中最古老的部分,代表了乡村文化的精髓,是整个村庄的凝聚点。但随着年轻一代与外界接触的增多,这种血缘制度遗留下来的象征对村民的影响会逐渐削弱。老老爷最厉害的地方是观星象,星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向来是占卜吉凶的重要因素。《极花》中反复出现的就是胡蝶望着天空的景象,是星象给了胡蝶生存下去的力量,给予她一丝慰藉。

剪纸是西北地去的风俗,可以辟邪祈福,这也是文中反复提到的意象。与此相关的还有痴迷剪纸的麻子婶,她从走山后的昏迷中醒来后竟是如开窍了一般,各样的剪纸信手拈来,听起来虽不真切,却体现了贾平凹对于传统风俗的喜爱与生命中未知事物的敬畏。胡蝶后来也跟着麻子婶学剪纸,未尝不是将心灵的一部分寄托在了剪纸上。即便在物质贫瘠的山区,也抵挡不住人们想要追求丰富精神生活的内心。

三、《极花》的写作特色

贾平凹在《极花》的写作中塑造的人物和动物的形象很丰满的,并且运用一些朴实的描述手法将情节叙述得十分完整。在塑造的人物形象中,黑亮当属最有特色的一个。黑亮圪梁村是众多花钱买妻子的男人中的一个,家里有间杂货铺,有辆拖拉机,有个老父亲。一方面为了完全获得胡蝶,黑亮将她长期关在窑洞里并强暴了她,另一方面,又竭尽所能地对胡蝶好。

“黑亮就给我说:‘男人么,好男人一生最起码要干三件事,一是娶媳妇生孩子,二是给老人送终,三是箍几孔窑。箍窑这念头是在你来了后就产生的,尤其有了兔子,愿望更强烈了。人常说别人的媳妇自家的孩子,咋看咋好,而我是看着兔子好看着你胡蝶好,我就要给你们娘俩儿住上全村最好的窑!’他越说越兴奋,饭也不吃了,要拉我去他选中的新窑址。”【1】p172

在贾平凹的笔下,黑亮并不是纯粹的恶人,他也有优秀的品质,也有善良淳朴的一面,善与恶的评判标准并非单一地以一种行为来判定,很难说胡蝶最后的妥协中没有包含对黑亮的善意的回应。

再说贾平凹笔下的动物形象——黑狗。这条狗通人性,时常能帮黑亮看住想要逃跑的胡蝶,令她咬牙切齿。贾平凹不仅描绘出了狗对主人的忠诚,更是侧面反映出胡蝶在预谋逃跑时的心虚与紧张。

在描写上,通篇的纪实手法很容易令人忘记这是一部艺术性的小说,在小说的结尾,用梦的形式来呈现胡蝶被找回后可能面临的场景,引人去深思被拐妇女女被解救后该何去何从。而在前文中,有两个章节分别长篇用“黑亮说”和“我学会了”作为每段的开头,一气呵成读下来,信息饱满,用“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方式来描述小说更令读者具有代入感。《极花》中最具特色的还是象征的运用,前文已有提及,就不在此赘述。

四、男女比例失衡数据调查及《极花》写作意图

长期以来中国存在着“重男轻女”的思想,计划生育的政策更加剧了男女比例的失调。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中国和世界一些其他国家和地区一直存在,但中国的男女出生比例在最近几十年才严重偏离正常水平,并高于其他所有国家和地区。从合理的分析来看,这背后的原因恰恰是中国实行了极端的计划生育政策,即全球最严苛的生育数量限制。

如果没有生育数量限制,父母可以通过生育更多的孩子来满足他们的性别偏好。假设自然男女出生比例与胎次无关,一直保持为106,即使所有父母都偏好男孩并一直生育到有男孩为止,那男女出生比例依然还是106,平均每对夫妻的孩子数量也仅为1.94((100+106)/106)。

但在生育数量限制下,通过生育更多孩子来满足性别偏好的方法被堵死,希望生育男孩的家庭可能会对女婴实行堕胎,以便把指标留给下一个可能的男婴。B超等胎儿性别鉴定技术为这种手段提供了技术可能。【3】

在中国的转型阶段,农村人口大量涌向城市,先是青壮年,去城市打工,即便薪资很低,即便找不到工作,宁愿蜗居在小房子里吃着泡面也不肯回农村。然后是如同胡蝶一般向往着城市的农村女人,城市的一切对她们而言都是好的。以往的传统思想压抑着她们对去到城市的渴望,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都不再能成为人口流动的阻碍了。

被拐卖到圪梁村的訾米原是兄弟中立春的妻子,分家后与弟弟腊八住在一起。这在现代社会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但在极度缺乏女人的圪梁村,这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訾米说:‘我只是个人样子!’訾米的话让我突然醒悟了这个村子里其实有些人并不是人,不是外人给他们强加的,而他们自己也承认。”【1】p118

文化程度的低下使得道德对人们的约束并不大,当女性脱离了文明社会的保护,生存状况堪忧。小说中的胡蝶在圪梁村遇到的黑亮是艺术加工下的产物,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被拐卖的妇女受到的凌虐远不止如此。

贾平凹在后记中提到“可还有谁理会城市夺去了农村的财富,夺去了农村的劳动力,也夺去了农村的女人。谁理会窝在农村的那些男人在残山剩水中的瓜蔓上,成了一层开着的不结瓜的谎花。或许,他们就是中国最后的农村,或许,他们就是最后的光棍。”【1】p207

许多人因为这句话而批判贾平凹,认为他赞同将妇女拐卖到农村的行为,批评他将农村的困境归咎到城市发展中去。其实,贾平凹只是将看到的现状提出来供大家思考和反思,是非对错都是开放式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能从中看出城市发展对于农村的影响,就有人能去尝试寻找解决方法。就笔者看来,农业不会消亡,农村不会消亡,只是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并非地区偏远、经济落后、人性不开化的地区才叫做农村,新型农村的建设离不开的必定是教育的推广和人员的迁徙。

贾平凹作为老一代的乡土文学作家,他的写作命脉就扎根于农村的土地中,当在看到农村不可避免的问题时,他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将其呈现在我们眼前。也许面对着农村这样的困境他是无能为力的,但通过《极花》,至少能在人群中掀起投石般的波澜,让人们意识到,拐卖不仅仅是人口贩卖,还有背后值得引起重视的农村生存现状。

参考文献:【1】贾平凹:《极花》,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

【2】贾平凹:《极花》后记,东吴学术,2016

【3】黄文政.梁建章:《计划生育对男女比例失调难辞其咎》,财新网,2015-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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