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神话的审美诠释
摘要
神话作为古代先民对世界最简单的认知被流传下来,古希腊的神话被完整地保存下来,而中国的神话却显得杂乱无章,自古以来也少有人为其整理著述,以致于现在残缺严重,甚至是消亡。神话的表现大多与一个民族的社会文化思想,以及审美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正因为诸多因素塑造了这些炫目的文化,成为一个民族最珍贵的财富。而关于神话创作时的审美是我们关注的重点,这里将审美分为直观审美和心理审美,从内外两个方面探讨中国古代神话中所蕴含的美学特点。
关键词:神话审美形象心理文化
引言
中国古代的神话光怪陆离,但又充满现实色彩,这与原始的大河文明是有关系的,而这也正是中国古代神话与希腊神话有着巨大差异的原因。中国古代的神是没有体系的,甚至可说是很随意的,而相反古希腊的神话是有着完整体系的,就好像一个大家族的族谱一样,是井然有序的整体。可是这并不能妨碍中国原始先民对于世界的思考,而正是这种思考创造了许多至少是符合当时人们审美与认知的神的形象以及传说,这些形象便成为我们对于先民审美的研究对象,相对于今天的大众来说中国古代的神话形象不能够被称作“美”,但是对“美”的界定有一只是难以解释、模糊不清的,因此古人的审美态度以及思维是与今天相去甚远的。
一、形态审美
形态作为审美最直接也最表面的内容首当其冲,但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中更多的神展现的是一种我们并不觉得“美”的形态,并不是古希腊神话中完美的人的表现,例如:鬼母,又称鬼姑神的外貌描写:
“南海小虞山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今苍梧有鬼姑神是也。虎头龙足,蟒眉蛟目。”[]
这样的直观审美体验是没有美感的,甚至于会让人感到恐惧或者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以一种虚拟的空间构图刻画出来。高尔基说过:“神话乃是一种虚构。......如果在既定的现实中所抽出的意义上面再加上——依据假想的逻辑加以推想——所愿望的、所可能的东西,这样来补充形象,那么我们就有了浪漫主义,这种浪漫主义就是神的基础。”[]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神话中的各类神形象,很简单的来看,中国神话几乎是对于自然界的事物而产生的,也就具备了自然与社会的混杂交织。
1、无主神、多女神的中国神话
不同于古希腊神话、北欧神话,中国古代的神话是没有主神存在的,是一个共存的状态,在《山海经》中用“众帝”[]、“群帝”[]概括中国神话的结构,中央天帝皇帝、东方天帝伏羲、西方天帝少昊、南方天帝炎帝、北方天帝颛顼,而除了这主要的五帝以外,每一个节气、自然现象等等都会对应相应的神。所以中国的神话不是希腊神话中以宙斯为主神的层级式体系,而是各司其职、共生共存的。这种无主神的现象展现出的审美体验就是对于世界的崇敬与敬畏,已经不是简单的形态审美所产生的。
中国古代神话中女性在一些重要的地位比较多,就古希腊神话中女神的形象来看,女性在形态审美上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对女性最直观的身体审美,在中国神话中虽然女性神也占据了较大的部分,但是并不想古希腊神话中女性神美好。例如:创造了炎黄子孙的女娲,在许多考史传记载女娲的形象多为“人面蛇身”,甚至在汉代石刻画和砖画中对女娲的展现都是蛇躯人面。再如,精卫在《山海经∙北次三经》描述:“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她虽然是作为女性,但却没有女性形象的特征,而是通过鸟的形态表现出来。这样的形态审美并不是病态的,而是可以看做是形态审美的进化,是对女性坚强气概的歌颂,所以民间也称精卫为“帝女雀”。[]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女性形象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其实这种形态的审美始于当时原始时期的母系氏族社会密不可分的,日常的生活大部分是需要女性才能够维持的,并且人们为了繁衍后代,更加使得女性的形象被崇拜,这也就导致许多神话中女性神形象的增多。对女性神的形态在那个时期是一种自然、延续,对生命的审美,或者说是一种日常生活式的审美。还有人们熟知的螺祖,在《搜神记》卷十四描述:“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可以说这些女性神没有几个是我们传统印象中优美的曲线、灵动的相貌,甚至仅仅从形态上我们不认为她们是“美”的,是一种象征,所以女性神形态的展现其实更是一种古时人类对于整个世界的审美,包括世界中存在无法解释的现象的审美表现,通过将其具体化或者是妖魔化来表达。
以此,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中不能进简单的将这些神话人物的外在主观形态作为评价其审美的载本,神话的形态审美远远超出了这种最直接的表面体验,而是一种精神审美体验,通过这样一种形态来传达对于自然、社会的认识。
2、半人半兽形态
令人最感到诧异的是中国古代神话中这样一种半人半兽的形态,几乎所有的神话人物都是人类形象与各类动物形象的拼贴。这一点与古希腊有着最显著的差别,但这样一种看似胡乱的拼贴,其实也是古代先民对于自然或者神的感受。就算是五帝都是以这样的形态被创造出来,虽然后来被改动为完全的人的形象,但是就上古的神话来看,这样的半人半兽状态是一直存在并被完好保持着的。中国古代神话中的这些半人半兽的神,可以用粗犷来形容,可以说很少有相貌姣好的出现,这样一种粗狂的美、奇伟的美所带给人们的审美体验或者是精神感受是类似于悲剧的崇高感,正因为其所带来的恐惧、奇特才让古时的人们崇拜,并且以此奉为神灵。
英国美学家博克明确的将优美与崇高并立起来,这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中国古代神话所带给我们的不是视觉上的体验,但是我们又不能武断的认为古代神话是一种审丑行为,通常认为崇高是一种美与丑的矛盾。黑格尔也从绝对理念出发认为崇高表现在作为“艺术前的艺术”的古代象征型艺术中,尽管崇高论是西方提出的美学范畴,但同样适用于中国古代神话中半人半兽的形象表现。是要求一种超越人本身的生活和世界的事物,可以是不符合形式美规律的,完全颠覆审美感受的事物,所以在中国古代神话相当于是一个象征神话,各神象征着各类自然、社会现象。就如毕方、酸与的形象:
“一种鸟,形状像鹤,青身子,红斑纹,嘴是白的,脚只有一只,名叫毕方,哪里见了它,哪里就会发生怪火。”
“还有一种鸟,形状像蛇,四肢翅膀,六只眼睛,三只脚,名叫酸与,见到它的地方一定会闹恐慌。”[]
这些奇形怪状的神是一种极端的表现,因为他们大多是带来灾祸的,所以其表现的形象也更为怪异,拼贴得的更为复杂怪异,这恰恰反映了古时期人们的审美状态,他们了解到这些灾祸给生活带来的痛苦以及恐惧,以致于反映在所创造的神话形象上也是呈现出令人恐惧,并且能够有所联想的表现。相较于这些极端的例子,中国神话中还有许多庄严崇高的神存在,比如开天辟地的盘古在《太平御览》卷二引《三五历纪》中描述道: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盘古日长一丈……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
而在其后盘古的身死也是带有浓厚的魔幻色彩,在《绎史》卷一引《五运历年纪》中写道: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成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经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玉,精髓为珠石,汗流为雨泽。”
在这里盘古虽然是一个人的形象,但是也是一种可化万物的巨人形象,是难以被我们普通人类达到的,这很好的体现了一种对崇高的崇拜,盘古作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创世之神,被赋予了高大雄伟的形象,而这样一种高大是如宇宙一般的阔大无边,无所不包。相对与渺小的人类来说,这时会令人感到恐惧,为之敬畏的形态表现,是为了为自己寻找一种虚拟的,但是却又能够满足精神需求的庇佑。这就好像古代创造出风雨雷电神以及四神都是为了得到一种自然的庇佑,也是一种对于自然事物直接观察后的想象结果,也因此我们不能够说古时候的人们是在进行审丑活动,反而这是一种正常的审美活动,不过这种审美活动时常伴随着日常生活、自然现象完成。
这样一种半人半兽的神话审美模式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神话最为独特的地方,也是最能代表和反映先民生活态度以及精神的最好载体。
二、审美情感
审美情感也就是在进行审美活动时所产生的情感表现,就像人们在看到美好的事物时总是会感到愉快,但是在看到丑的事物会不愉快一样,按照克莱夫∙贝尔的看法“对纯形式的观赏是我们产生了一种如痴如狂的快感,并感到自己完全超脱了与生活有关的一切观念。”[]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审美大多如此,包括愉悦的、恐惧的、怜悯的等多种情感。
1、虚构的悖论
其实,在这里运用这一观点不是很准确,但就其中一个命题还是对于中国古代神话的研究有着一定作用的,那就是“读者或观众对于某些他们明知是虚构的对象如虚构的人物产生诸如恐惧、怜悯、欲望、羡慕之类的情感经验。”[]这在神话中体现的尤其明显,无论是中国的神话还是西方的神话都存在着这样一种表现,就比如:人们无法解释自然中雷电、旱涝出现的原因,虚拟出了雷公电母以及带来旱涝的神,简单的解释为神的愤怒,他们会轻而易举的相信这样的虚拟人物,并且因此常生出强烈的敬畏、恐惧的心理。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很多时候,人们是将自己自身的情感诸如这些虚构的人物上,所要表达的也是自身所要表达的内容,就好像中国古代神话中人们祈求丰收,会希望蓐收(金神)的保佑。在中国古时的王朝总是希望能够出现祥兆,例如:龙、凤、麒麟等,其实这些都是人们自我虚构的,尤其是中国一直信奉的“龙”图腾,其实龙这种神话中的物种就是许多物种的叠加,是将自我认为的象征好运的事物转换为一个令人觉得超越现实,带给人压迫感、恐惧感,从而达到一种心灵上的崇敬和慰藉。朱光潜说:“真正能欣赏戏的人大半是冷静的旁观者,看一部戏和看一幅画一样,能总观全局,细察各部,衡量各部的关联,分析人物的情理。”[]尽管这是文学中的评论,但是用在神话中也不为过,毕竟创造神话的人就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神话中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的发展,这种虚拟的状态其实是一种审美角度的转换。
2、英雄崇拜
在诸多的神话中英雄都会有比较重要的位置,例如:古希腊神话中的阿喀琉斯、奥德修斯都是《荷马史诗》里有名的英雄式神,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中也不例外,古代先民将对社会有着巨大贡献的人奉为神,最明显的就是三皇五帝,以及各类福佑的神。这可以看作是一种最原始的精神崇拜,也是最原始的审美情感,古时的人们将这些“英雄式”的神成为其精神的支柱。比如:神农,在《淮南子∙修务篇》中记载“神农尝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姑且不论是否真的存在此人,但是当时的人们因为他的尝试得到了医治疾病的方法,这是一种带有主观情感的审美,不是因为神农的外在形象所进行的审美活动,是一种情感寄托,也是对于精神意识的审美。神话中这一类“英雄式”人物都有这样一种特点,当时的人们的审美停留在较为实际的层面,这样一种审美更像是一种尊敬,因为这些事没有人先于他们去完成,而这些事情的完成却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也因此他们被高大化。至此,神话中的审美不再是情感上、体验上的快感,而是一种能够从中得到心灵的净化,这类似于崇高美与悲剧的作用。
但相较于痛感,神话中的英雄崇拜可以说是一种深层次的快感。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来阐释:这就好比一个人他被无缘无故的打了,可是他不知道是谁打了他,也因此无法去找人报仇,但这是一个“英雄式”的人物出现告诉了他他的仇人是谁,并为其报了仇。这就不仅仅使得此人的报了仇,更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还多了一层更为强烈的快感。虽然这个例子比较极端,但是,在古时对于人们来说这种“英雄式”人物是可以解决他们现实生活中燃眉之急的。其实这样的一种审美还是太过于缥缈,并且会因为人们的主观情感而变动,稳定性相对较差,但主观性审美是审美最初的表现,直至今天我们大脑处理“美与丑”也是通过直接的主观情感来判断,美与不美从来都没能够确定明显的界限,大抵也是因为这样不定的主观情感存在。
3、人神合一
关于人神合一不仅在中国的神话中存在,在古希腊神话中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换了一种说法,即神人同人同性。在中国的“人神合一”是具有社会性审美存在的,因为中国人是注重血统的,而这种血统的执着反映在神话中便出现了这种人神合一的审美,与古希腊的神人同人同性又有着一些差别,即古希腊的是一种形态上的追求,而中国及追求这种形态上的相似性,更加注重的是一种先祖文化。就比如:黄帝炎帝被认为是中国中的祖先,所以中国人也自称炎黄子孙,但其实黄帝和炎帝都是完全的人类形态,甚至可以说是部落的首领,他们的神性表现为其死后的化龙升天,这样一种人为的神化在中国神话中是普遍存在的,五帝的由来均为此,以致于在五帝满员后,直接将其后代确立为领导者。这是一种社会审美所产生的结果。
社会审美中所掺杂的就会相对较多,比如封建统治者都喜欢称自己为天子,并且常有祭祖祭祀的活动,但这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是十分有效的,所以中国神话中的人神合一大抵是社会所赋予的审美功能。这种审美超越了表象的审美,而是一种精神审美,所有的人们都以这个被赋予人和神的领导者所带领着,精神审美是找到了“主心骨”的感受,因为有了这样一个领导者人们可以得到安稳的生活,所获得的是一种精神快感,也相当于是审美的变异。
三、审美创造
韦兹说:“正是艺术那扩张的、富有冒险精神的特征,它那永远存在的变化和新异的创造,使得确保任何一套定义特性都是不可能的。”[]神话作为一种文化也作为远古时期人们的审美创造是具有独特魅力存在着的,我们可以清晰的了解到,其实在那样的时代,神话中所塑造的形象是不完全存在的,就比如说那些半人半兽的神,可以说是古代人的想象创造。但这也让我们意识到一个问题,远古时期的人类是很早就开始了审美创造的,不仅仅是神话,还有生活物品,都很好的表现着对于审美的创造能力。尽管,按照我们如今的眼观来看可能并不能感受到这其中带给我们的愉快的审美体验,但这也恰恰说明审美作为一个主观的感受是会随着时代、思想发生巨大转变,并且消失难以体会到的东西。
中国古代的神话由于与农耕文明、大河文明直接发生联系,这也就导致了中国古代神话所表现的神性并没有其他文明神话那样突出,是极富自然气息的神话,例如:
“有鸟焉,状如鸦而赤身白首,其名日窃脂,可以御火。”
“有兽焉,其状如狸而赤豪,其音如榴榴,名曰孟槐,可以御凶。”[]
这些动物神很好地保存了动物的本来形态,但同时又是自然无的升华。
1、关注自然,联系实际
关注自然是中国古代神话中最显著的一个标志,原因很简单,远古时期,甚至是古代的中国都是以农业为社会发展的基础,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代的中国人对于农业的发展如此看重,以致于在某些时期为了发展农业实行“重农抑商政策”,那时的人们是以农耕为最根本的大业,就算是统治者也不能不重视。
而这也恰恰是造成中国古代神话中如此多与自然实物相对应的神被创造出来,这样的一种创造是由于对于自然的天然亲近所带来的直接审美产物。
2、幻想性
有关于这一点似乎与上一点相互矛盾,但其实不然,创造神与自然实际相联系并不能够干扰远古时期人类对于审美创造的巨大幻想能力。这种幻想虽然是一种脱离实际和现实的思维,但是正是这样一种思维是作为审美创造的灵感来源,是带有原始先民最质朴的审美理念的表现,不能简单地等同于无实际作用的胡思乱想。这个幻想性是先民在创造神话时
结论
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审美体验是多样化的,是丰富多彩的,这些对美的阐释也是最原始,最能够表现真实的。尽管古人一些不成熟的审美态度以及审美创造不能够被大多数人理解,但是这依然作为我们文化中的宝贵财富被珍藏,在中国神话是平易近人,直接与自然人类向对话和沟通的存在,而这些被古代先民创造出来的神话故事、神话人物都是具有浓厚民族色彩的最直接体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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