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搬家还是要靠自己

我记得我搬进新家是，17年五一的时候，过得很“有意义”。那个五一时，我还在读高中，家里热切地来了电话，一开始就觉得不妙，像是……在外务工的人突然接到了家里想抱孙子几近神神叨叨的父母打来的催婚电话。

不惜以断我生活费为要挟，逼我苦着一张脸回家。

让我想想，是因为家里要搬家，缺少苦力了吗。

母亲今年身体大病，建议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于是准备搬家，从之前的“繁华闹市，门前车水马龙，夜望千厦灯火彻”的城市中心，搬到了一个像是世外桃源般的清隐之处。像是此时，外面的鸟声婉转，不过五楼的高度，竟有一种俯看天涯的宁静。

宁静，不过是称霸的豪壮。

要用一个特征来形容其宁静的话，大概是……“人静”吧。这个小区更像是老人院，结伴而行、体态微胖的阿婆有说有笑；绿荫之下分划的楚河汉界左右，佝偻的阿公们眼里不失精光，下棋时，劲道大得狠狠拍在对方的部署上，炸雷一般的清脆，围观的老人顿时闹了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颇有主公身边谋士的味道。还可见不远处，孩子们在沙地上堆着房子，捡着不知哪里来的一地红砖。

水泥灰色的楼，满小区路上，蔽日的三角枫。

好吧，上述景色是很美，但是我却没有那个时间去欣赏。

家具不用手搬，但是一些东西还是要往上摞的。像是电视，洗衣机，厨房各宝之类的，还有可以堪称“史前文物”的一些家里的老什计，有的年龄估计比我还大。

一楼到五楼。

像个捧着皇帝玉玺的太监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一件件东西往上抱，包括母亲秘制了不知多久的老坛，直面它时的味道，胜过了我十几年来所有能够恶心的味道之和！

很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腌着一只八只脚大脑袋的外星生物？！

我没那个勇气打开它。

浑身充斥着“累、酸、痛”。

美名其曰在家里整理的母亲，忙里偷闲，在一旁抽烟的父亲，累死累活，上蹿下跳的儿子。

刚换上的衣服没过多久又湿了一片，站着不知道是地上还是东西上的灰尘。

也找了个机会偷懒，到一边去看那些老爷们下棋。

两个老人专注地盯着棋盘，一方正处于劣势，眯眼沉吟，落子悄无声息；另一方似得胜骄将，把千军万马拍得作响，笑望天下。

胜负很快就分成来了——劣势的老人悄悄地将军，却一句话不说，像是派了一个刺客，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唰地一下端了对面的老将揣在怀里，死活不拿出来。在一群老顽童的哄笑声中，棋散重开，新的一局。

当然，平静之中也不乏波澜。那群在沙地上玩的小子们，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浑。其中一个把手指伸进了废三轮车的链条里面，结果旁边一熊孩子还踩了一下踏板，链条一动——便是哭爹喊娘，那链条只会朝一个方向动，越转越紧的那种。

其他小孩顿时七嘴八舌叫了起来，一边恐吓着那个熊孩子“你完了！”“我要去告你！”之类的，一边去交被卡了手指的小孩的家长。那熊孩子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或者是愧疚，哭了起来。

孩子爷爷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奶奶一边哭骂。爷爷阴着脸，一声不吭，动手拆了链条，然后抱着孩子匆匆赶向小区门口的诊所。

不久，熊孩子妈妈在楼上呼喊着，出声安慰着受惊的儿子——无心的顽皮之举被他人之口刻得尖锐，把他自己的心划伤了。喊了很久，也不见那个熊孩子有什么反应，只见他一直揉着眼睛在哭泣，不曾动一下，几乎要把手上的沙子揉进去。

我在旁边看着，一直不言语。

也许有点冷漠。

搬家工程还是要继续。父亲丢过来一瓶可乐，早就戒了碳酸饮料的我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一口灌下，充满了二氧化碳的激情。顿时世界都轻松了不少。

再灌了一口，像是给汽车加上了油。我再一次抱起了重物，骑单车的女孩子从我身边掠过，好奇地看了我这张生面孔。她还穿着镇中学肥大的运动校服。

久违的记忆，我都快忘记我上一次穿这样的校服，是在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