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过程是如风浪中行船一般起伏不定的过程,并非一成不变。推之读史亦是如此,世界上任何事皆当如此。
历史就是这样一波又一波地起伏着进入人们的视野。在被重新注释的思想中,有没有在几经传承中被误读的历史?思想史上的人物之一二流是如何被认定的?没有被认定的一定不如被认定的?有必要对权威理论来个大胆假设与怀疑。没有外来文化和资源的时代与有外来文化和资源相比,是否对一个时代思想的形成产生影响?是否是一个历史的偶然?其结果到底是令其凋零亦或复兴?
只有具备一定的知识资源才能对新知奠定一个理解的基础,而我正在建构这个基础。人们常常用旧词来诠释新知,用原有事物来比附当下的现象。我认真的思考,这种能被旧词诠释的新知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未知吗?带着这些疑问,我开始寻找一位大家,一位不用传统视角看问题,并且对一切定论都持待定态度的大家,就这样,看看《中国思想史》被我列进了计划表。
想直接看葛老的《中国思想史》来着,无奈这本书并不通俗,书里生僻的字眼和有些难以理解的语句,对我的阅读造成了很大阻碍。对于几乎没有相关专业知识的人来说,一旦耗费时间在理解语句上,对前后文的把握和对全文的整体理解就会受影响。因此通读本体不怎么现实,只得找了导论来读,主要是因为相比于其他部分而言,这篇提供了许多新思路的导论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另外,这部书的导论与其他书不同。它似乎并不仅仅是用来引出正文的一个引子,而是作者发表自己对思想史的理解的一个平台。它的内容自成一个部分,可以成为一本篇幅较短的书了。同时,作者在导论中阐述的观点是贯穿全书的,从全书的每一个部分都能得到印证。因此我认为,深刻理解导论,是阅读本书的前提。
《导论》全篇,都是关于“思想史的写法”的论述,交代了作者著书的方法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一个好的方法论是研究问题的基础和前提。因此《导论》中阐述的这种创新的方法论,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葛老在导论中将一个问题不惜翻来覆去,摆弄数遍,让人看到它的各个姿影,令人思路顿开,并且相信用这样全新的方法论,可以发掘出新的内容来。导论本身,即编著这部书的方法论,就是作者在著书时最大的创新之处。可以看出,在撰写思想史的过程中,作者始终关注着“一般的知识、思想和信仰”。这是与以往撰写思想史不同的途径。
“一般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它是被人们普遍接受和认可的,在社会思想中占主体的那些思想,而不是一定程度上与社会脱节的精英思想。它大体由启蒙教育、生活知识的来源、思想传播的途径等构成和影响。“一般知识和思想”,作为一个时代中广受认可的,和社会运转、发展息息相关的,通过各种方式代代延续和变化的知识和思想,构成的是指导生产活动的最简明而直接的思想,是对这个世界最有效的理解方式。它解释着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现象,指导着人们的行动,是一个社会的绝大多数人生活的规则和理由。
以往接触过的与思想史相关的知识,往往给我一种断续的感觉,然而作为对社会运转有指导作用的“思想”,它应该是连续的、绵延不断的。并不仅仅是过去固有的思想资源对后代的思想产生一些“影响”,而是这些固有的思想资源本身被不断地诠释,不断融合新的内容而发展,“过去的思想”在思想发展中起的并不是辅助作用,它们就是思想发展的主体。
在《导论》中也能充分体会到这一点。当人们需要理解新的世界、新的知识时,人们往往会回溯过去的思想,从中得到一些解答。例如,在晚清“科学”“民主”兴起时,人们想到的是朱熹的“格物致知”,孟子的“民为贵”等。当西方的语言传入时,人们需要从我们原有的语言中去寻找对应或近似的词汇去翻译它,固有思想资源便被新事物唤起了。因此新的知识、思想,往往和以往固有的思想资源产生联系,尽管它们之间的关联可能是有偏差的。在被翻译和阐释的过程中,新的思想被逐渐本土化,两种思想相互融合,意义发生偏移,“一般的知识、思想与信仰”在这个过程中发生变化,这便是思想的延续过程。读到葛老谈及历史记忆常常被两种方式压抑下去,一是官方的强制性行为,一是时间的流逝。从这个角度放眼望去,所有的书本与文字都是可疑的,它将真实的历史平面化了,过滤掉了它本身的色彩与生动。一代人所经历的血与火的记忆化成一堆故纸,毕竟是种历史的无奈。从历史中寻找什么回忆,就使传统在什么资源和基础上重建和生长,压抑什么记忆,就会切断历史的根。所以传统的重建与生长都是偶然,而因切断而丢失的那部分传统,就就此变得无迹可循。历史,毕竟因人而改变。
看着看着突然忆起一些曾读过的书突然感觉它们之间好像矛盾重重。全文读毕,对于前半部分的感受要多于后半部分,作者仿佛在筚路蓝缕,所以问题很多,其中的某些语句读来也有待商榷。顺着作者写作的思路,我发现我对葛兆光老先生有了一些全新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