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难”中的“妖”情冷暖 ——记忆中的西游记

西游记开卷便尽是些“妖言妖语”，“神言神语”，“佛言佛语”。

初读时，年岁尚幼，只觉新奇好玩，平日里只听得“人言人语”，换换口味也是好的。有的版本甚至还有插画，我更是看得着迷，对书的认识也只停留在：神便是好的，是妖就应该收。但至少那时在我的心中，他们即使对立，也是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的对立，并没有什么等级高低之分，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年少的我也渐渐形成了是非观，即使还尚未完全成熟。

后来，年岁渐长，到了初识人情的年岁，带着些许离经叛道的情怀，有幸再度翻阅这部经典，那种体会也有变化了。

原来，妖也会有感情，甚至比人的感情更加执着且纯粹。书中一开始便介绍“石猴出世，大闹天宫”说来也可笑，这只石猴受日月精华而生，不曾受人教养，却颇通人性，而且具有极强的羞耻心和自尊心，在天宫上受了不公的待遇后，毅然选择撂挑子，而从它走之前，还要将那天宫闹上一闹，我们也可以看出它的身上还有极强的叛逆性，用天宫上的一群神仙的话来说，便是劣根未除了。这一路上，遇到的妖怪，似乎都遵守着一个定理，只要是男妖，就想吃唐僧，只要是女妖，就想嫁给唐僧，嫁而不得的，再退而求其次，吃了他。虽然如此，妖的世界也很单纯，黄袍怪会爱上百花公主，金角银角之间亦有兄弟之情......

原来，有时候，比妖更可怕的，是人心，在利益面前保持清醒的只是寥寥。在观音院中，一件锦楠袈裟，便能够引起那金池长老的贪念，而那位日日受佛光洗礼的，本应德高望重的长老，也会为了一己贪欲放火去烧死唐僧师徒。不过，幸好是有惊无险。

原来，妖的世界也有等级，就像曾经自以为是的人类，给自己身上所设置的枷锁，裙带关系也不只是出现在人类的世界。若是有靠山的妖，被收服后，便可物归原主，就像幻化成乌鸡国国王的狮精，原是那文殊菩萨的坐骑青毛狮子。红孩儿被降服后，也只是随着观音菩萨去做了那散财童子。而反观并未交代背景的妖，如摄走唐僧的蝎子精最后被卯日星官所除，落的个死于坡前的下场。还有那只差一点以假乱真的六耳猕猴，在现出原形后，也被孙悟空给一棒打死。

原来，神并不是正真的超凡脱俗。因为孙悟空所任的神职——“弼马温”，在诸神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而且可有可无的，而蟠桃宴会上不邀请这一类的“小仙”，也是理所应的，即使在看似已经超脱了的神仙的心目中，也会有这种等级意识，而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做法便是违背等级，大逆不道。

原来，我佛如何强大，也会有一叶障目的时候，就像这个世界，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唐僧师徒一行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是否能真的成佛？就算最后真的成佛，那之前的那种一心执着于求佛的信念是否也变了味，成了佛家最忌的“我执”？

其实西游记看似写妖，写神，写佛，实则是写人。当世之人眼中的离经叛道，在今人的眼中已成了经典。

曾经看过很有趣的一段话：如果把西游记倒过来看，其实才是最精彩的人生。师徒四人取经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看到一路上的世事艰险，人心险恶，就连一直以来视之为信仰的真佛也有私心。所以一心向佛的心也一并冷却了下来，在故事的最后，四人并非做了那真佛，而是分崩离散，孙悟空被压如五指山下，八戒逃回了高老庄，沙僧遁入流沙河之中，而只有唐僧一人取经归来，被愚昧的世人尊为真佛，终于盛唐寿终正寝。而五百年后，悟空重出江湖，搅得天翻地覆，于是天庭找到了八戒和沙僧，兄弟三人相残。悟空求佛祖解惑，最后大彻大悟，被佛祖点化，化作了一块石头，此后，长年在花果山上，与日月相伴，却在无见世的可能。

重温经典，总是能发现无数个的“原来”，正在等着我们的思考。

愿品书之人，余生都能如诗曰：“去来自在任优游，也无恐怖也无愁。极乐场中具坦荡，大千之处没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