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续写
看完整部小说,给我印象很深的人太多:福贵、家珍、凤霞、有庆。而我也想试着从除了富贵以外的的视角,来写一写《活着》这个故事。或许是并未经历过福贵一样的不幸的一生,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如此艰难,若是我的亲人一个个因不幸而离去,或许我早已崩溃,选择死亡。
自我记事起,大约是四、五岁的时候。我记得娘那时正怀着我那可爱的弟弟,有庆。可是娘似乎并没有多开心,眉头整日像麻绳拧成的结似的,怎么也解不开。爷爷每日都会去田埂上逛一逛,回来时心情本是大好,可一提到关于爹在哪的事,爷爷的脸色便会变得阴沉阴沉的,吓得我不敢靠近大厅。奶奶总是和善的很,对家里每个人都很好,可有时说起爹,她也会忍不住叹上几口气。再大上一点时,我才明白这些都是因为这个我总是很久很久都见不着一面的爹。爹回来得少,回来时脾气也不大好,我也就缩在娘身后不说话,偷偷看着我爹。有一次娘回来的很晚脸上身上都有伤,我那时候啥也不懂,就是觉得很难受,看见娘就拼命地哭,直到哭得累了,才睡着。娘一边轻拍着我的背,一边在用袖子抹着脸,大抵也在哭吧。至于我知道这伤的由来,也是后话了。虽不长看到爹,可我还有温柔的娘、和蔼的奶奶以及不苟言笑却对我很好的爷爷。
有一天爹回来了,家里人却没一个高兴得起来,家里进进出出来了又走了许多人,他们说我再也不是大小姐了。大小姐有什么好呢?我不知道,不过爹回来了,不是大小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没过多久,他们说爷爷死了。我问爹:“爷爷从缸上掉下来了?爷爷死了?”爹说是风吹下来的。我不懂,看着家里人的脸色,我也不敢再问。后来,我们从原来的大屋子搬到了脏脏的小屋子里,外公把娘带走了,我悄悄上了轿去,却不知为何,娘把我推了下去,我高兴地对着爹说:“爹,娘坐轿子了。”可爹却耷拉着头,并没有我这般开心。往后的日子里我想娘,有时候特别想,我就问奶奶,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奶奶说不去,只得悄悄抹眼泪。
奶奶总会带我去挖野菜,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好玩的。有时候遇到个小虫,还能把我和奶奶吓上一大跳,随后我便会哈哈大笑起来。我再也没有吃过大鱼大肉,但日子却过得很快乐,更快乐的事总会随之而来,娘带着刚出生的弟弟回家了。我高兴地扑向娘,爹和奶奶的脸也笑开了花儿。没多久奶奶起不了床了,我知道她是病了,爹决定去城里找大夫,可更糟糕的事也会随之而来,我和娘守在奶奶的床边等了一天一夜,爹却没有回来。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着娘。娘只是在嘴里念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今天定能回来。”就这样,又是一天一夜。娘慌了神,天才蒙蒙亮便急匆匆地赶去了城里。可是待大夫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断了气了,而娘也没能打听到爹的去处。
爹走后,我常常想他,一想就会在村口的大树下坐上整天。有一天,我不知怎的,等着等着睡着了过去,后来迷迷糊糊中我觉得似乎是下了雨,可是我的身子不听使唤起不来。忽冷忽热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我的唇干裂、我的喉咙在灼烧,我发誓那绝对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一次生病。也不知我睡了多久,待醒过来时,我正想给娘说我要喝水,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娘走了过来,我看她高兴的和我说着什么,只见她的唇她的嘴在动着,我却听不见任何喜悦的声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惊恐的看着娘,娘也痛苦的看着我。我抱着娘无声大哭,娘也偷偷地抹着眼泪,她不知所措地轻抚我的背脊,想以这样的方式缓解我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渐渐的我学着适应了安静世界的生活。我更加用心地照顾我可爱的弟弟有庆,他虽然还小,但他也极聪明,他和娘都能通过我的手势比划看懂我的意思。有时我拉着他的小手一起去村口大树下等爹回来,他好像不太明白我在等什么,也不知道爹是谁。是啊,我可怜的有庆在记事之前爹就走了。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初秋,时隔两年爹回来了!他捧着我的脸,一脸兴奋地说:“凤霞,是我,是爹啊。”我着实被吓了一跳,那的确是爹,他黑了些、瘦了些,但似乎更壮了些。我笑的特别开心,打心底里的开心。可爹的眼中多出了一抹疑惑,或许是爹已经猜到了我的变化。有庆呢,却没我那么开心了,他害怕的躲在我身后悄悄观察着这个叫做爹的男人。直到回家,娘让他叫爹,他才勉为其难地叫上了那么一声。
爹回来之后也,虽然一家的聚在了一起。可爹和娘的叹气次数却不见少。有时我知道他们是在为我担心,又不想让我知道。可我什么都知道,于是我总在他们叹气担心的时候看着他们,我多么想告诉他们,没关系的,我没事。那日娘给我做了新衣裳,我却没多开心,这定是有事要发生。有一对夫妇来家里做过客,总在不经意间打量我,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爹娘是想将我送走。而原因大概……大概是弟弟快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家里拿不出钱来。这么一想我心中一丝丝的怨恨也没了。我爱着家人,爱着我的弟弟。第二日一大早,爹急匆匆地出门了,他许是觉得有些亏欠与我,不想见我被送走。可我舍不得爹,娘拉着我,我却固执地往田埂上走。爹见了我似乎有些懊恼,怪娘没拉住我,我从他的眼里读到了愧疚。
那家的夫人老爷待我不薄,我也十分细心地照顾那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可没过几个月老太太就去世了。我实在是太想家里人了。我以出门买纸钱为由,从城里连夜跑回了家,我几乎跑了一宿,露水沾湿了我的头发和衣裳,我
却不觉得冷,我的心尽是要见到爹和娘、见到我可爱的弟弟的喜悦。到了门前我却犹豫了,就这样回来,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弟弟的学费会不会交不上?我垂下了头,可是我太想他们了。我试探着轻轻敲门,爹娘开了门,是有惊又喜,娘抱着我哭了起来。第二日,爹终是没将我送回去,一家四口又在一起了,真好。
后来村里闹了饥荒,粮食越来越少,娘也病了,爹总叹气,这病似乎是治不了的。弟弟在跑步比赛中的了奖,全家人都开心得很。
好景不长,有天我心头怪怪的,而后又是一痛。那日下午有个像有庆那般大小的孩子来找爹,爹听后一脸凝重的出去了,我心想有庆定是出事了。可我听不见也说不出,只能在家门口着急的等。晚上,爹一个人回来了,脸上还强作镇定,可我的心好痛无法呼吸,我愣在门口看着爹,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有庆,没了。
后来家里来过一个与爹似乎是旧识的男人,从他愧疚的表情和娘对他的态度,他定是那害死有庆的人。可爹也只是皱着眉头、不停地叹气,我又怎么敢去杀了这个凶手呢。娘一天天的没了精神,我常常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好起来。许是她还舍不得我,她的的确确是一天好过一天了。
我常常坐在村口看着来来往往结亲的队伍,看得出神。待我回神时,总有些讨厌的人在旁边笑我又聋又哑,我虽听不见他们的讥讽,可我还能看见他们脸上恶心又鄙夷的神情。爹娘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事,几经折腾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直到有一天,一个歪脖子的男人,进了我们家,爹娘尽量将屋子打扫得干净些,让我换上了新些的衣裳。那男人叫二喜,虽是歪着头,可人却干净整洁。我紧张的看着他,也从他脸上读不出什么。他在房里四处看了看,便离开了。从爹娘叹气中,我知道人家多半是看不上我。我又羞又气,急忙躲进了房间里。
可当二喜第二天带着工人来时,我是又惊又喜,我看着他笑,他也见着我笑。我知道,这定是我这辈子认定的男人了。二喜将婚礼举办的热热闹闹,比我在村口见到的都要气派。就这样,我去了城里生活。
二喜的工钱够我们过日子,二喜也不大希望我去外面打工受累,可我不是成立的小媳妇,又怎么闲的下来?于是我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太轻松了,于是我又将楼道,将整条街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街坊邻居都认得我,他们大多也不嫌弃我是个又聋又哑的女人,路过也常与我打招呼。有时候二喜让我别那么累自己。我却比划着告诉他:“不累,这样我开心。”他便有些无奈地看着我,随后又对我笑笑,告诉我:“只要你开心,别太累着自己。”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像是活在梦里。有时我想家了,也会回村里看看爹和娘。城里贴满了红色标语,我也不太明白意思,街上也常拉着人,像犯人一样。不过这人我也不认识,过好我自己的日子便是。
我怀孕后,我和二喜高兴地回了村里,激动地和我爹娘分享这份喜悦,爹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些,而娘也比以往要精神上几分。二喜将我照顾地无微不至,每日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似乎要告诉所有人:我要当爹了。我看着他那样,也常常忍不住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了即将生产那日,我被推进产房,我轻抚着紧拽我手不放的二喜、也用眼神安慰一脸担忧的爹,对着他们做了个嘴型:没事。可真到了生产的时候,那孩子似乎并没有那么想出来。我用尽的全是的力气,将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那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我双手紧握着,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肉里,我感到两手一片湿润,可那时我已经痛到麻木了。护士似乎一直在旁边,可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中只想的,这孩子一定要生下来,一定要。
直到最后一次用力,我知道,孩子出来了。我仿佛能清晰的听到孩子的哭声,我想伸手去抱抱孩子,身体却早已不听使唤,我仿佛明白了,我大概是要死了吧。可怜了我那没了有庆又没了我的娘、可怜了我那白发苍苍的爹、可怜了我那温柔的丈夫二喜、可怜了我那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我可怜的弟弟有庆,我这就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