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是20世纪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代表作之一,以前读作品总是要联系作家生平加以解读文本,但在20世纪这里,我极少看到作品与作家背景的联系,至少在加缪这里,我是没有解读出来的。而从另一方面来说,20世纪的小说把目光从普罗大众、社会问题转移到个人的内心,从这一点来说,这也是20世纪现代主义小说与之前的传统文学的一个较为明显的区别。
《局外人》从书名来看,即当事的外延。通读文本,主人公默尔索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人,被判处死刑。从法律的层面来讲,默尔索罪不至死,但在审判的过程中,作为当事人的默尔索丧失话语权,本该作为事件中心的关键人物变成了场外人物,而杀人事件的本身也不再成为人们关注的对象,法庭将目光转移到默尔索的日常琐碎,认为在杀人之前的种种行径都是不符合常理的,默尔索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他的无意识是有预谋的,“丝毫没有人性”、“最藐视最基本的社会原则”是“罪不可赦”者,最后以“法兰西人民的名义”的高度判处死刑。其间的荒谬显而易见,形成了一种内在张力,将司法程序中对人性、对精神的践踏的丑恶揭露无疑。
“今天,妈妈死了。”这是小说的开头,“今天”不是昨天,也不是更遥远的过去,而是今天,像在看一本日记体的小说,我们会接着猜测,主人公默尔索开始回忆母亲生前的种种,然后表达自己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以及把母亲送到养老院的愧疚之心,但我们注意到,“也许是明天,我搞不清。”妈妈死了,“我”连多久死的,都不能准确的说出,这说明平时的母子并不经常联系,下文接着是交代“我”怎么向老板请假,以及老板的回应,“我”怎么去到养老院,坐几点的车,走多久的路等等,完全不再关注母亲死了这一事情,反而这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任务,“我”必须去完成,极其的冷静,极其的反常。看到这里,我们会想到卡夫卡的《变形记》,一天醒来,格里高尔萨姆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接着他并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变成甲虫,而是开始思索,怎样爬出去不惊动家人,怎样赶上火车去工作。这些荒诞的,在今天我们看来不符合常理的思维,就是20世纪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而卡夫卡现代主义的创作手法一直被后来的20世纪作家们模仿。
文中多次提到默尔索有眩晕症,因此,当看到阿拉伯人从裤包中掏出刀时,默尔索在眩晕的无意识之下,开枪打死了阿拉伯人。“我意识到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寂静,在这种平衡与寂静中,我原本是幸福的。接着,我又对准那具尸体开了四枪,子弹打进去,没有显露出什么,这就像我在苦难之门上急促地叩了四下。”在没杀人之前,默尔索是自由的,但杀人了之后,就意味着“我”的自由之身结束,“我”被捕了。我们应该住的注意,默尔索杀了人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很冷静,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了自由感到惋惜。他后来在法庭上承认了自己的罪责,他补了四枪仅仅就是无意识,但法庭却将这个作为一个切入点,对默尔索这个人展开了道德上的审判,一个对死人连开四枪的人肯定精神有问题,连带着他不久之前的母亲下葬,也一并被挖出来,母亲下葬,默尔索没有显露悲痛之前,没有再开棺看看母亲,在母亲棺前抽烟、喝咖啡,以及母亲下葬后第二天和情人玛丽看电影上床,这些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举动,被法庭审判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的谋杀犯,一桩无意识之下的命案被说成了预谋案,法庭还质控默尔索没有人性、丧失道德,这不是法律的不完善,而是司法人员的道德绑架,一个人即使没有罪,如果被道德绑架成丧失人性,那么这个人就会比杀人犯还要令人憎恶,他的罪名和第二天要审判的弑父之罪同等。
加缪对默尔索是多么的了解,默尔索就是一个性情冷谈,没有积极心的人,他没有宏伟的目标,安于现状。和我们若干的现代青年一样,孤僻,被世人孤立,没有广泛的交际,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因此,他才会很随意的答应雷蒙做伪证词,辱骂雷蒙的情妇,才会引来情妇的弟弟,才会在去海滩玩的时候杀死了才伤了朋友的阿拉伯人。对于默尔索而言,他做的这些都不是出自本心的,都是外在的条件一步步将他引入到那个环境当中,做出唯一的选择。同时,加缪对这个人设又保有高度赞扬,人生而会死,今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到后来都是一抔黄土,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就这样平平谈谈的过就算了,不要追求什么理想。但在文中,默尔索在第二天就要行刑了,神甫到狱中要默尔索皈依基督,默尔索只想在人生中最后的几小时安安静静的享受世俗的热闹,把自己到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再好好回忆一遍,神甫的到来只会增添默尔索的烦恼,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向上帝的悔过上,尼采的“上帝死了”,加缪希望从道理上建立起对上帝的信仰,而不是真正相信上帝的存在。
“为了善始善终,功德圆满,为了不感到自己属于另类,我期望处决我的那天,有很多人前来看热闹,他们都向我发出仇恨的叫喊声。”这就是在人群之外的默尔索,在死亡面前,他选择了积极向上的心态,去迎接人们仇恨的叫喊,至少这样,他们还在关注自己,只要被关注就不是被孤立。加缪在这一点上对默尔索是抱有希望的,而我们在内心极度虚无的时候,对社会极度失望的时候,也应该像默尔索一样,充满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