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进来!”
话音未落,几个侍卫便随着宦官疾趋而出,后宫的几个妃嫔听了,个个装作娇羞怯生生地捻起手帕,捂着嘴笑,像是遇上了什么稀罕事物似的。
后宫是没什么事情的,成天不是几个女人围着桌子说着家长里短就是故作端庄画眉绣花,要不就是拥在王后身边暗讽颇得大王宠爱的姬妾生的幼子比王后生的嫡子更受大王青睐,说得好听是皇家威严后宫和顺,说穿了不过是没事儿闲得慌。
如乞丐般的黑瘦男子的到来,无疑为她们提供了枯燥乏味的宫中生活的乐趣,并且替她们分担了大王莫名的怒气,使得她们不再做那惊弓之鸟,如此好事怎能不窃喜一番?
未及半刻,由宦官领头,几个武士尾随着一个黑瘦男子从远处走来,他从始至终都恭顺地低着头,不曾抬头看大王一眼。至殿前,他恭敬地跪下俯伏于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嘴唇紧抿,侧首眉宇间可见一丝戾气。
“你到底有何本事?说来听听,若是沽名钓誉之徒,寡人定要将你车裂。”大王拧着眉,带着怒气地说。最近不仅刺客的使他烦忧,还有嫡长子与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都让他陷入两难抉择之中,故而暴躁不已。
“臣名叫宴之敖者,少无职业,晚遇明师,教臣把戏。是一个孩子的头,但他能为大王您挑选出明德的储君,只要在金龙——也就是大王您面前,摆一个金鼎,注满春日融化的雪水,用兽炭之火煎熬。再加入二位公子其中一位的三滴指尖血,待水煮沸将这孩子的头放下去,那头一感觉到真正的“金龙”后裔之血,便会随水上下跳舞摆动,欢喜歌唱发出妙音。这歌舞为一人所见,便使人忘忧;为万民所见,便盛世清平安乐无忧。”
王大喜过望,其余妃嫔与臣子皆如看戏般的新奇模样,唯独王后和嫡子、备受宠爱的姬妾与幼子眉头紧锁,眼神紧紧盯着黑瘦男子。
“来人,速去准备。”大王极其兴奋地说。
许是大王的欣喜和被妃嫔臣子的期待的心情所感染,宦者和武士的动作相当迅速,并不要许多工夫,一个煮牛的大金鼎便摆在殿外,注满水,下面堆了木炭。
大王心中偏爱幼子却不得不碍于礼法传统,须立嫡长子为储君。正两难抉择之时,宴之敖的出现无疑帮助了他。于是命令幼子先滴指尖血下去试试,嫡子眉头紧锁知晓其中深意,几位恪守宗法礼教的老臣本欲不满开口进谏,但王的兴致勃勃和一脸坚定使得他们不敢多言。
不过是三滴血,在半鼎的清水之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当水沸之后,宴之敖抱着孩子的头,动了动嘴唇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将其放了进去,鼎中的清水立马变成了血水,水花越冒越高,最后水又渐渐变成了清水,这时那孩子的头突然睁开了眼,眼睛盯着大王,表情漠然。然后又悠悠开口,开始清声歌唱,唱得是无人能听懂的梵音。
正当那幼子的母亲欣喜而笑,自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能够当上储君、大王也向幼子投来赞许的眼光、王后与嫡子面如死灰、臣子与其他妃嫔对幼子投向艳羡的目光之时,年幼的公子如被人施下了巫术般一动不动。那孩子的歌声继续婉转歌唱,只是开始变了曲调,年幼的公子如着了魔一般,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从站在身边的宴之敖身上拔下那把青剑,砍下了王的头颅,还将其扔到了金鼎之中。
众人此时才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拿下年幼的公子与其母亲,似乎早已忘记了他们大王的头颅还在金鼎之中。在王的头颅被扔进金鼎的那一刻起,那孩子便停止了歌唱,微笑着和王的头颅沉入了水底。年幼的公子此时才清醒过来自己手刃了其父,于是羞愧难当摆脱众人,在金鼎之旁自尽而亡,那头颅也偏巧掉进来了金鼎之中。
嫡公子与王后大喜过望,本以失去了储君之位,谁知道峰回路转,最后登上王位的还是自己。但又无法表现地过于欢喜,于是带着三分的悲戚和隐住的七分欢愉,命人赶紧去打捞大王的头颅。但无奈那沸水的水花还在不停向外翻滚,无人敢靠近,于是只能等水烧干之后,才打捞出三个一模一样的头骨。
此时才有人发现,宴之敖消失了。
无人识得大王的头颅,大臣们悲愤不已纷纷咒骂宴之敖,念到定是他施了巫术使小公子着了魔障,欲全国通缉宴之敖。唯独王后与嫡公子心中对宴之敖存了半分的感激,于是提议为了顾全皇家颜面,便言宴之敖已经死了,并且小公子的头就是宴之敖的头。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已逝的国君与公子和新王发生冲突,即便是最顽固不化的老臣在此时也懂得明哲保身,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王已逝,新王必定要扶持他自己的心腹,若此时还不懂得及时投诚,那便只会落得一个极其凄惨的下场,就此结束自己的仕途。
于是第二天一早,三个头颅一起以国君之礼下葬,葬礼浩浩荡荡甚是豪华,不明真相的百姓们纷纷赞许新王的孝顺和悲愤地咒骂刺客也能以国君之礼下葬的不公。
一个国家就此开始了新的王朝,旧时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遗忘。